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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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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丫可不是在演戏,她要表现的是自己的人生,一切要真正发自内心。”李蕴说:“她应该再好强积极自我中心些,凡事顶尖抢第一,光芒全往自己身上揽,才能成为最亮眼的人物。” “这个……我们不必太操心吧?等她到私立学校自然学会,那儿的女孩哪个不是比自恋的?”李茜说。 “我觉得还不够,除了美丽外,还要有智慧,一种让人捉摸不定的世故感。”李蕴说:“我计画等新房子好了,蕾丫先搬过来和我住一段时间,一方面换新环境,一方面趁我在台北期间好好教教她,其余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李茜摸摸么妹的头,促狭说: “蕾丫呀,从今天起,咱们就以王御浩那个帅小子为目标喽!” 王御浩是谁呀?李蕾不太明白她们在谈什么,也不在乎。 她此刻的生活里,只烦恼转学、与好朋友分离、书房、兄姊……甚至连那个痨病男鬼都比这姓王的名字重要多了! “大姊姊,我可以回房间了吗?”她迫不及待地问。 “不可以再叫大姊姊、二姊姊,太孩子气了,要郑重地喊大姊、二姊。”李蕴已开始课程。“也别再用蕾丫这个小名,我们就喊她小蕾,淑女多了!” “大姊、二姊,我可以走了吗?”李蕾乖乖现学。 “用‘离开’两个字比较正式有礼貌。”李蕴说。 李蕾跨出书房朝右边走,想到厨房取点零食躲在被窝里偷吃,又被叫住。 “以后不要随便进出厨房,那是阿春嫂工作的地方,有什么事从厅里吩咐就是了。另外,别常跟阿春嫂缠赖不清,她毕竟是下人,你离远些,免得外头人说我们主仆不分,没有规矩。”李蕴又下令。 好烦呀——李蕾只好向左边走,这回轮到李茜开口了。 “等等!你的步伐不对,姿势有够丑的,活像乡下提水桶的小村姑……我来示范给你看……瞧!头上顶一本书,走得端庄又大方,把自己当成最美丽骄傲的开屏孔雀就对了!” 李蕾苦著小脸,不敢说不,害怕又被关到书房里。 她勉强跟著二姊的每个动作做,头顶压的是《资治通鉴》中的一册。 “再来一次,左、王御浩,右、王御浩……”李茜故意以王家公子做节拍。 好重呀,两眼都冒金星了,还得重复一遍又一遍。 这不就像在演傀儡戏吗?那晕黄灯光下的走廊,几条线绾了手,几条线缠了脚,她活脱脱就是个被操控的悬丝小偶人。 第二章 雪慢慢停了。 她躺在床上,听森林空旷处发出的清冷悠亮的呼呼声。 “那是猫头鹰。”房间内另一个躺了更多天的女孩说。 除了呼呼声外,还有极淡远而不真切的呜呜声,彷佛某处隐藏的一首很悲伤的歌,又是什么呢?她尚未问,女孩颤抖著唇对她说: “我好想家呀,你一定也很想,对不对?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 收音机音量转大,播出摇滚王子鲍伯狄伦的歌声,她忘了那时放的是什么,倒是许多年后他唱的另一首歌,使她忆起这一段。 “Behind every beautiful thing there's been some kind of pain……” 每个美丽事物的背后都有著某种痛苦…… 青春易逝,美梦易碎,另一个女孩哭了,她也哭了。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了十四岁那特别的一天—— 每次和二姊到赵老板的服装社,都有福尔摩斯侦探小说的感觉,那是家里一堆枯燥乏味书中,李蕾少数感兴趣的。 她们先叫三轮车夫停在门口,走进挤著丝绸布、旗袍、贵太太、富小姐、裁缝师传的店里,如果赵老板在,会寒暄几句;赵老板不在,就直接穿过有天鹅绒坐椅和漆金长镜的试穿间,来到后门。 后门外是一条雨棚遮住的窄巷,有时叠著箱子,有时挂著布匹,绕两步是赵家私人住宅,她们会到最底的那个房间。 狭长房间内高高低低堆满布料,细到看不见的纤毛飞散在空间,缤纷多彩的颜色令人眼花撩乱。 “乖乖坐著等我。”李茜将妹妹按在椅子上,往帘子隔著的里间走去。 李蕾不是独自一人,刺绣架子后总坐著一个穿黑衫的阿婆,稀疏的头发梳成髻,脸薄瘦得没有血色,一声不吭地忙碌著。 燠闷的空气让人浑身不舒服,但李蕾仍端坐著,正好训练心静自然凉。 她的方法是把心思专注于一盒盒的亮片珠子中,白、黄、蓝、红、绿、黑、紫……分别闪著如星子般细碎的光芒。 阿婆一次抓一把放在绸布上,先用针俐落穿起,再熟练地刺入图案,一下是飞龙耀金的鳞片,一下是彩凤翔舞的锦羽。 没有人说话,小收音机传出<夜来香>、<魂萦旧梦>、<苏州河边>等歌曲,嗲甜的女声和柔腻的娇情,彷佛又回到一九四○年代的旧上海。 一个涂红抹白的丰腴妇人冒出来骂说: “听什么听?吵死人了,不是拿走你的收音机了,又哪里偷来的?” 平常阿婆不敢回嘴,这一天却大声说: “李家三小姐给的礼物呀,她要听曲,你敢阻止吗?” “哎呀,三小姐这又何必呢?”妇人脸色一变,堆满笑容对李蕾说:“她是人见人厌的没见识的老太婆,你理她做哈?收音机就拿回去吧……” 李蕾下巴一抬,学著母亲和姊姊们的腔调说: “不是说阿婆刺绣是全台北区最好的吗?瞧我家这块布料,香港空运来的,连最红的明星林黛都抢不到,台湾没有第二块了,若绣坏了谁赔得起?我才不理阿婆,要的是她心情好,绸布绣得漂漂亮亮的——你要拿走收音机,那很简单,我下回再送,反正便宜得很!” 这种半大不小的千金小姐最难招惹啦!你指东来她道西,又不到懂得听巴结话的年龄,有理讲不清,妇人世故也不多争辩,只陪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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