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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唉,我真的很辛苦没错。”心思被识破,她故意哀叹。“我小哥说一套,你又说一套,真不知听谁的才好,我都快要精神分裂了!”

  “有时想想也很无奈。”他真的感叹。“想当年佑钧、文煌和我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现在理念却愈来愈分歧,甚至到难以沟通的地步,也许这是成长必需付出的代价之一吧!”

  “别无奈,我已经决定投你一票了。”她表示支持说:“我一向相信你,保钓的事,我想你是对的——”

  “能得到三小姐的信任是我的荣幸,我没让你失望过,不是吗?”御浩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眼中有不自觉的放心。

  小蕾能站在他这边是最好不过了。虽然她对这些严肃事情总漫不经心,他却很在乎她的想法,多年下来已成习惯,她顺心,他的日子也才定锚般安心。

  而李蕾这边,却还有一句话藏著未说——如果你错了,我会很惨很惨喔!

  至于怎么惨法,她也没有概念,会被大哥关禁闭吗?

  她刷地脸色一白,会不会被迫和御浩分开,步上佑钧和培雯的后尘呢?

  不,不会的!十多年来御浩已是她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人生都是以他为圆心转著,如此长久的感情,不会有人强迫她离开他的——

  李蕾呸呸呸三次,那是她私下迷信的除咒方式。

  御浩又被叫进去写文章,李蕾有点累,便悄悄上楼到他房间休息一会。

  这分隔出来的斗室很小,放了床、桌子、柜子后,剩余地方堆满书,就几乎没有走动的空间了。

  御浩其实可以住得更好些,但他努力自力更生,尽量不向家里拿钱,最奢侈的是买了一辆二手车,还是因为需要探望她,也方便买不起车的同学们。

  屋内摆设皆以简便为主,幸好有她买来的整套浅蓝灰格寝具和印地安手工地毯,才增加几许生活该有的品味。

  李蕾躺在床上,本想好好厘清心思,但才眯两眼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当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睡到桌子底下,而且还是台北家中书房里的那张大书桌,她彷佛还是十岁没长大的小女孩,多年来都蹲藏于此不曾离开,为的是不让那可怕的痨病鬼抓到——

  突然,一双游魂似的脚出现在面前,她几乎停止呼吸,身体抖个不停……若不想永远被关在这里,就必需不顾一切勇敢地冲过痨病鬼,她还要念中学、和御浩相恋、一起出国留学、结婚成家,那是她该拥有的人生呀!

  李蕾像个斗士般,手里多了根木棍,重重地往痨病鬼打去。

  “我流血了!为什么打我?”

  惨嚎声竟来自御浩,怎么可能?怎么又重演十四岁的那场意外呢?

  她心急如焚,拼命想审视他的伤口,但场景换得极快,一下又跳到松山机场的大厅。

  有个女孩走过来,脸上相似的杏眸,神情深沉且倔强,那不是去年夏天偶遇的伍涵娟吗?这次她不再无措和被动,双目锁住李蕾冷冷说:

  “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你生在我的环境,不会比我更好;我生在你的环境,不会比你更好。悲欢离合中,没有谁比谁幸福,也没有谁比谁不幸。”

  这是什么意思?李蕾不喜欢她的话,倨傲地偏过头,迅速走开。

  然后,她看到自己站在一座桥的中央,一边是御浩,一边是家人,正左右争拉她的手臂,撕裂的痛苦一直增强,但没有一方愿意放手。

  “会断呀!”她从未受过这种痛,不禁哭喊出来。

  “崩”地一声,手臂没有断,是终于有人放手了——

  她还是痛,而且彷佛更痛,低咽声不曾停歇,直到看清楚眼前的小斗室,几上的闹钟指著凌晨两点,才想起这是波士顿御浩的住处,她睡了快六个小时,还作了一场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恶梦。

  昏沉沉地下床,差点去踩到打地铺睡得正熟的御浩。

  她占用他的床了,这很平常,他一般会移到楼下沙发椅睡,可能今天留宿的朋友多,他只好不避嫌地留在卧房内。

  李蕾从洗手间回来,想到梦中用力打御浩的那一下,忍不住去看他额头的伤疤。九年了,那疤已经淡得肉眼很难分辨,除非靠得很近又用手去触碰,才感觉那微微浮起的一块。

  御浩当兵剃光头时,她常好玩去摸;后来头发留长遮住,看不到就少碰了。

  深眠中的他整个人放松,不再忧心国事、侃侃而谈或奋笔直书,这英俊的大男孩才似又回到属于他们单纯的青春爱情里。

  机会难得,她干脆也打地铺偎躺在他身旁,心思胡乱转著突然又回到方才的怪梦里,那深深的忧虑、痛苦、伤心依稀还在,最后放手的是谁呢?

  不太像是爸妈哥哥姊姊们联合起来的庞大力量,那么放手的是御浩咯?

  她猛摇头,即使只是一场梦,她也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你不可以放手,你不可以放手,你不可以放手……”她稚气地在他耳边反覆无声念著,彷佛相信这样的咒念可以控制爱人的意志。

  御浩在李蕾走来走去的动作中早已被吵醒了,但这更深人静时,她没喊他,他也就继续闭眼装睡。她抚摸他额头疤痕,还好;抱著棉被和他挤一起,也能接受,但耳朵呵痒就不行了。

  “你在做什么?”他侧过脸看她。

  李蕾被这突来的动作吓一大跳,脸灼热起来,咒念事很幼稚,梦又隐晦难懂,只有做出美美的笑容说:

  “想给你一个奖赏呀!”

  “呵痒奖赏?我做了什么好事吗?”他摸摸自己的耳朵。

  “刚才梁欣华不愿分派工作给我,你为我解围呀,我那时就很想亲你一下了。”她说完,真的在他脸颊啵地一大声。

  “事实上,我是替梁欣华解围的,她不晓得你发起脾气来有多可怕,我要防台风过境呀!”只有他们两人的夜半私语时,他心情轻松开著玩笑说。

  “胡说!每个人都知道我最温柔大方了。”李蕾抗议,顺势压住他。

  这样的动作下,她的长发会垂散在他脸旁,发间幽幽的花香味充盈于彼此的呼吸,形成亲密诱惑的网,他的眸子变成深不见底的浓黑,欢悦的神情如星光般闪烁,通常他会翻转过身来吻她。

  果不其然,他反压住她说:“那我把吻还你好了。”

  他像戏耍的孩子般逗弄她,吻也遍及了唇脸耳脖,如此不同于平常的激情御浩,是她最爱,真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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