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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你别给我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这回轮到宛芸给他一个白眼。说:“我自然要回去,但至少也要等这件事风平浪静再说,我都打算好了。瞧你们的表情,我活着,难道还不够好吗?”

  “当然好,那我就不孤单了。”宛莉带着泪微笑说。

  “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去吃海鲜大餐,如何?它们都是现抓的,很新鲜哟!”宛芸提议。

  在欢呼声中,宛芸关灯关门。走在市街上,海风迎面吹来,那热闹的小店令她想起和靖宇第一次去海钓的时候,还有他们的初吻……

  在仍是一片纷乱的感情矛盾中,说她未来有打算,那都是骗人的,事实上她只是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有靖宇或没有靖宇,她的人生似乎都卡住了。

  宛莉考上台中一所大学,也是宛芸的母校。整个暑假她们就开开心心地卖房子、买房子,准备一个全新的生活,名彦自然也卖掉窝居,随着她们跑。

  母亲去世两周年祭日的那个周末,宛芸特别由花莲赶回来,在庙里和宛莉、名彦诵了一天的经,黄昏才疲累地返家。

  名彦喝一口水,又马不停蹄去看他进厂保养的出租车,两姊妹则歪在沙发上休息。

  突然有人按铃,宛莉勉强站起来,抱怨说:“奇怪,这时候有谁来呢?”

  宛芸放下茶杯,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又听到宛莉说:“啊!是柯……靖宇姊夫呀!真是太意外了,我……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呃,姊夫,你怎么知道我新家的住址呢?呃,你好吗?姊夫!呃……什么时候回国的?”

  宛莉愈说愈大声,不断强调“姊夫”二字,像在演舞台剧。宛芸慌乱极了,一起身掉了皮包,又翻了茶杯,她全凭直觉冲到房间去。

  才要关门,靖宇的回话传过来,他说:“我前两个星期回来的,打电话不通,才知道你搬家了。我是由王律师那里过来的,听说你考上大学,恭喜你了。”

  听到那熟悉又低沉的嗓音,宛芸不由一阵心悸,她想合上门,又恐扣锁的响声会惊动他,所以留下一点缝隙。

  他走到她的视线之内了,五个月不见,他整个人削瘦,面部表情更为严肃,眼内再没有光彩,两眉间有深深的纹路,像有承载不住的忧郁,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呢?

  英俊还在,却没有飞扬神采,不再是王中之王,而是丧失领地的流放者,她心中一向强硬的靖宇呢?

  “这个新社区不错,你一个人住四个房间,不觉得太大了吗?”他又说话了。

  “还好。一间给我,一间给名彦,一间当书房,一间给……”宛莉实时止住,人更惊慌了。

  宛芸的心差点由胸口跳出。靖宇没有追究,只说:“林名彦?他怎么和你住在一起?”

  “他从小就和我们在一块,一直形同兄妹,有什么不可以呢?”宛莉努力镇定说。

  “他和你姊姊也形同兄妹吗?”他问。

  “嗯,呃,应该说形同姊弟才对,名彦一向对我姊姊言听计从,呃,盲目崇拜。”宛莉笑两声来掩饰心虚。

  靖宇沉吟不语,突然说:“你刚才有客人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有客人呢?”宛莉着慌了。

  “我是看桌上有两个茶杯,一个还翻倒了。”他说。

  “啊!翻倒了,我来擦。”宛莉忙着行动,又说:“一定是名彦,他才刚走,十分钟前而已。”

  宛芸替妹妹紧张极了,怕她随时会露出马脚,靖宇是心细如发的人,她斗不过他的。果然他又冒出一句:“你刚刚说还有一个房间是要给谁的?”

  “哦,房客,对!我准备出租。”宛莉急中生智说。

  “好奇怪,你即使搬了新家,还是到处充满宛芸的影子。”他站起身,四周看看说:“你若还有宛芸的遗物,全部都给我吧!”

  “你差不多都搜光了,连她小学得奖的画,书里夹的花都不放过。我真不懂,我姊姊都死了,你还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宛莉忍不住问。

  “只是要感受她的存在而已。”

  他说着,已走到宛芸的门外,她紧紧贴墙而立,几乎不敢呼吸,他们只有一门之隔,他只要轻轻推开,就能发现她。

  “这个卧室是我房客的!”宛莉冲了过来,挡在他面前说。

  靖宇看宛莉一会儿,才走回沙发说:“我今天是来请你参加下周末的义卖园游会,我以宛芸的名义捐出一笔钱。事实上我已经以她的名字成立一个纪念基金会,去帮助一些有需要的人。”

  “我爸爸的太太连阿姨已经告诉我了,她主持那个义卖,但我没想到你会参加。”宛莉意外说。

  “我也是临时加入的,还要做一个演讲,我想这对怀念宛芸的人意义重大,我希望你能来,林名彦我也欢迎他来。”靖宇说。

  “我会去的。”宛莉只好说。

  靖宇离去后,宛芸大呼了口气,宛莉则火烧屁股般跑进房间说:“你人都没有死,搞什么纪念基金?这样一来,梁宛芸有了名气,你复活的机会不就愈来愈小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宛芸滑坐到地板说。

  “说实话吧!去告诉柯靖宇,你没有死!”宛莉说。

  “我骗他一次,他已经饶不了我了;我这次又骗他,还有活路吗?”宛芸沮丧地说。

  “你现在根本就是死了,你忘了吗?”宛莉提醒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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