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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看哪!思曼已被闷坏,再不搭救她脱苦海,她就惨了。”思朗扮鬼脸。

  “我说过闷吗?”思曼白她一眼。

  “还用说吗?我看你们已相对无言了。”思朗做个鬼脸。“那傅尧的确是好人,只是好得太过分了。”

  “好人难道有错吗?”父亲问。

  “世界上所有的事只要一过分就不好,”思朗振振有词。“对不对。”

  突然间,她也觉得异样,四下张望一下,问:

  “雷子樵呢?”

  “我们正在等他。”思奕说:“他独自坐小艇到岸边去了,去了几小时。”

  “岸边?!”思朗张望一阵。“只有这么一小块沙滩,人影也没有一个,他在哪里?”

  “我看他朝那个方向划去的,他的船划得很好,绝对不会有问题。”思奕说:“恐怕他在岸上睡着了。”

  “有这样的事?”思曼笑起来。她极少说话,一直都沉默在一边。“怎么不去找他?”

  “我不会划船。”思奕笑。“怎样去?”

  “还有小艇吗?我去。”思曼自告奋勇。

  “你?!”所有的人都望着她。

  “你们都不懂划船,我只好去啦!”她淡淡的。“难道我们等到天黑也不回去。”

  “你能划吗?”母亲关心的问。

  “别耽心,就可以看到我的技术了。”思曼笑。

  小艇被放下海,思曼也下船,在家人的注视下,有板有眼的把小艇划向岸边。

  其实她也没怎么学过,大学时跟同学划过几次,在她的感觉上是很容易的事,完全不需要学,天生就可以懂的。

  已近岸边,却看不到人,只有一小艇在一堆岩石后。

  是这小艇吗?

  划过去,她以为小艇空着,俯身一看,子樵直挺挺的躺在那儿,眼睛睁得好大,用好难懂、却好深刻的眼光望着天——然后,慢慢转向她。

  两个人就呆在那儿,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的脸离他的不到两尺,近得可以互闻呼吸声——这其间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思曼觉得象过了一世纪,实际上却只不过是十秒钟。她“啊”一声惊醒了,退回自己的小艇,喘息着坐直了。

  子樵也从他的小艇坐起来。

  “怎么是——你?!”他的眼光依然是那么难懂,那么深刻,却又多了一层疑惑。

  “我们船碰上了,”她必须好努力才能压抑心中奇异波动——不,冲击。刚才那互相瞪视的一刹那,强烈的震撼了她。“于是,我们都上了你公司的船。”

  “我——忘了时间。”他看看天色,什么都不说。“谢谢你来找我。”

  她也不再出声,两艘小艇慢慢从岩石后面划出去,朝游艇而去。

  始终并排划着,很有默契似的。

  一上游艇,思奕就叫。

  “喂,喂,你们俩刚才的小艇在暮色中并肩而来,给了我一种——是比翼双飞的感觉,很有意境。”

  思曼皱皱眉,不出声。思奕永远乱用成语,怎能叫比翼双飞呢?又不是同林鸟。

  “你们那行的人永远找寻灵感,”思朗打趣。“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广告创作出来?”

  “说不定哦!”思奕笑。“子樵,真睡着了?”

  思曼不好意思说他的眼睛睁得老大。

  “我在想——一些事。”子樵看思曼一眼。

  “想得这么入神?天快黑了也不知道?”思朗捉狭的。“想什么事?什么人?”

  子樵转开一边,冷淡的说:

  “公事。”然后,他吩咐开船。

  船向皇后码头驶去。子樵却一直过分的沉默。

  “喂!雷子樵,害大家等你几小时,你一点歉疚也没有吗?”思朗永远有新意念。

  所有的人都叫好。子樵却转向思曼,问得突然。

  “你在哪儿学划船的?”他若有所思。

  思曼却只淡淡的笑,不回答。

  三

  思曼已渐渐习惯在中午之前接子樵的电话,他常常来中环,所以他们有机会在一起午餐。

  思朗有时参加有时不。她的工作不定时,加上男朋友也常来陪她,故多半的时候,都是思曼和子樵。

  子樵永远是那么冰漠、淡然的样子,可是思曼——思曼自从那次在小艇上互相瞪视后,心中对他已有一种奇异的感受。

  这奇异的感受到底是什么?她却也说不上来。

  两个人又坐在一起午饭。他们之间永不多话。

  子樵低着头吃菜,他对中国菜特别有兴趣。

  “我一直想问一件事,”思曼似乎是考虑了很久之后才说出口。“那天在小艇上,你直挺挺的躺在那儿,真——真在想事情?”

  “其实——也不是想事情,”他抬起头。胸有成竹的仿佛早在等她这问题。“我在享受。”

  “享受?!”她完全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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