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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她可想象不到,她睡了这一觉,小径上发生了多大的可怕事情。

  天黑了,施薇亚拖着一条刚买的高大狼狗出来散步。她自小因环境关系,养成许多特别的习惯,譬如天天傍晚要散步。定邦到朋友家去了,她想象,有这头狼狗,就算遇到立奥也不必担心,是吧?

  她沿着小径走出去,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仍然不肯露出一丝笑脸。空荡荡的公路上没有人影,她放心的朝左边走,二十分钟的散步,立奥不会这么巧撞来吧?

  想起立奥,拳头那么大的一个结浮上心头。她不能否认疯狂的爱过他,直到现在结了婚,她仍然忘不了他。在她生命里,他是个特殊的人,特殊得一辈子也磨不去那深刻的印象。她离开他、疏远他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爱生惧,她怕他!她怕他那炸弹般的感情,怕他那火山般的爱,更怕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绪和行为。他像一个随时会爆的核弹,会发出惊天动地毁灭性的威力。做为一个女孩子,她只想有一个忠实的丈夫,一个温暖的家,一股牢不可破的安全感,立奥那样的男孩——她又爱又怕,万一有一丝儿差错,不是两个人一起毁灭了?

  她已走得相当远了,前面就是天母美军住宅区,她停步向后转,步子还没迈出,整个人都僵了。

  才想着像核子弹的立奥,竟然一声不响的站在她面前。他脸色很好,笑得很温柔,满有感情。

  “薇亚,终于又见到你了!”他说。

  薇亚惊惧的望着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牵着狗索的手已硬,再也不受控制。

  “我等了你好久,一直跟你走到这儿,”他微笑着。“这儿离你家很远了!”

  “你——你想做什么?”她颤抖的逼出一句话。“我已经结婚了!”

  他毫不在意的扯动嘴角。

  “你错了,错得好厉害,”他似乎好惋惜。“我来帮助你,使你从错误里拔出来!”

  “你——能别再缠我吗?”她叹一口气,泪水涌上眼眶。她不该散步的,她以为立奥不会来,唉,这些磨难是天注定的吗?

  “薇亚,忘了我爱你,你也爱我?”他向前一步,她机伶伶的抖一下。“忘了我们的誓言?你答应做我太太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是潘定邦太太!”她振作一下,有汽车经过,她乘机想走。

  “离婚,跟他离婚!”他捉住了她的手臂,她吓得几乎昏倒。“我会原谅你的错误,我会永远爱你!”

  “不——可能!”她可怜兮兮的。

  “对李立奥没有不可能的事!”他傲然的说:“答应我,立刻跟他离婚,否则——我们逃走!”

  “哦!”她闭上眼睛呻吟。他在说梦话?刚结婚就离婚,还要私奔,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偷渡去香港或日本,”他自顾自热烈的说,好像她已答应。“我会拿妈妈一大笔钱,一百万或两百万,我们去度蜜月,我们到处去玩。如果你想去美国也行——”

  “放了我吧!立奥!”她已快崩溃,她吓坏了。

  “放了你?”他怪异的说,眼中凶光一闪。“什么意思?”

  薇亚吃了一惊,她意会到自己态度错误。在这四不沾边的地方,帮忙的人都没有,立奥绝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该设法先保护自己。

  “你——要我怎么做?”她深深吸一口气,语气变了。

  “早知你会答应的,”他轻轻放松钢铁般的手指,满意的笑了。“我知道你爱的是我,嫁给潘定邦是一时糊涂!”

  她不出声,只希望奇迹出现,他能放了她,那么,直到上飞机去澳洲前,她再也不露面了。

  “我们现在走吧!”他一厢情愿的。眼中光芒好炽热,也好——昆乱,他是不正常。

  “现在——”她好吃惊。“我什么都没准备,我没拿护照,还有——我得送狗回家!”

  “不需要准备,我会为你办妥一切!”他笑得满意极了,若非不正常,他怎能信薇亚?三岁孩子都知是谎言。“护照也不要了,狗——带他去小径口上,让它自己回去!”

  她勉强点点头。不是同意他的办法,到了小径口上,或许会遇到帮助的人呢?

  她慢慢跟着他向回路走,心中焦急得如火烧,脸上却半丝也不敢露出来。会遇到熟人吗?上帝,帮助她吧!立奥简直把她吓惨了。

  “你喜欢去哪里?”他用手圈住她的肩。她机伶伶的抖—下,眼中更多恐惧。

  人真是奇怪,以往他们的相爱、相拥、相吻,他们互相认为已属对方。突然惧怕的感觉来到,她甚至怕他碰到她。可见惧怕比爱情有时更强烈。

  “我希望能和爸爸告别!”她说。勉强装出来一个笑容。一看就不是真心,可是立奥看不出。

  “离开时你可以打个电话给他!”他说。

  “还有我的衣服——还有之颖,”她突然想起之颖,之颖该可以帮她。“我要跟之颖道别!”

  立奥没出声,之颖在他心中是与众不同的、是特殊的、也是唯一可信任的人。

  “我们一起去找她!”立奥说。

  薇亚松一口气,至少,有入会知道她的突然失踪是为了什么。小径在望,她突然有些紧张,自己也不知道紧张些什么,见到之颖后,会有怎样的场面?

  转向小径,她更紧张了,她说不出,似乎——如果她就这么随立奥去了,她会怎样?她会挂念定邦?会想他——不,不,不是这样的,她根本不会想定邦、挂念定邦,她完全知道。她对定邦从来没有那份像对立奥的感情,她选择定邦——只为逃避。

  逃避的婚姻,她有些心惊,儿戏吗?她错了吗?

  在之颖家的草地前,他突然停步,神经质的抓住她的手臂,抓得好紧。

  “你跟我逃走可是真心的?”他冷硬的问。

  她的脚都软了,他发现了什么?天!

  “是真——心!”她不得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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