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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他们于是不再勉强她,收拾桌子各自离开,

  姮柔最后走,她有点心怯,不敢跟他们一起,她实在担心录音带的事。

  离开公司,她才暗暗透一口气,今天总算混过了。以后的日子她简直不敢想。

  走出巷子,猛的吃了一惊,站在她面前的不正是亦天!他定定的望住她,什么都不说。

  “斯——斯亦天。”她口吃的。她知道他在等她。

  “请跟我来一趟。”他说。

  她深深吸一口气,转身跟他走。

  她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做,既然被他发现了,她逃也逃不了,是吧!

  心里好紧张,一边迅速的盘算,该怎么应付?可是越急就越乱,越想不到应付之策。

  她以为亦天带她回公司,但是不,他带她上楼,到他自己的家中。

  她心跳得更厉害,去他家——是不是因为事情太严重?

  阿婶来替他们开门,看见姮柔—点也不觉得意外。

  “小姐,请坐。”阿婶说。

  又为姮柔送来清茶。

  姮柔虽然紧张却忍不住心里的惊奇,她从来没有想象过,他的家会是这个样子。

  纯中国式的古雅布置。古旧(看得出来不是现代的)的酸技木家具,透亮的地扳,墙上挂着许多国画,而且竟都是名家真迹。最特别的,墙上还有一把似生了锈的中国古剑,书卷味中又有一抹难以形容的杀气。

  姮柔并没有坐下米,她拘束的站着不知所措。

  “坐。”他的声音又沉又冷,但中气充沛。

  她机械的坐下,她象一个待罪之人。

  “不知道——有什么事?”她低声问。

  他拿起阿婶为他预备的酒,一饮而尽。

  “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他说。

  “是——”她想还是坦白点吧!做了就承认,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是那卷录音带?”

  他凝定在她脸上的眼光一闪。

  “多谢你的坦白。”他说:“你有什么解释?”

  解释?她扬—扬头,即然做了,还解释什么?她不想婆婆妈妈的多此一举。

  “没有解释。”她很固执,很倔强。

  他又是眼光—闪,黑眸更深。

  “姓陈的要你这么他的?”他再问。

  “你已知道,何必问?”她垂着头不看他。

  “你很倔强,”他不知道是赞或是叹。“我不知道对你是好或不好。”

  “你预备怎么做?我并没有犯法。”她说。

  “是,目前为止你还没有犯法,而且姓白的女人还让我们打伤了,对不对?”

  她一言不发,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打算?啊!她太天真了,她居然没想到,这件事之后她还能留在公司吗?

  “我辞职。”她生硬的说。

  “我同意。”他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那——我可以走了吗?”她问。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从进来到现在,他一直这么凝视她,眼中光芒很难懂,很深刻,但——她没有看出敌意。

  他并没有把她当做敌人,她知道。这样——她觉得心里舒服些,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如此。

  “真要知道?”她再扬一扬头。“当然,为钱。他们给我弟弟出国的所有费用,而且—一最重要的,为我们每个人的大前题—一政府。”

  “政府!”他先是—呆,然后仰天大笑,仿佛她的话很荒谬似的。

  “有什么好笑!”她愤怒的望他。“就是政府。”

  “我明白了,好,好。”他说:“爱政府的郭姮柔,想为民除害,你请吧!”

  请!就这么简单!

  13

  这一夜,姮柔失眠了。

  她万万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的,她已经尽可能的小心、注意了,还是发生这种事。

  电话原来是有录音的。

  她很烦、失去这份工作不要紧,弟弟留学那笔钱呢?要还给陈先生?啊!

  如果母亲知道她辞职,一定会怀疑那笔钱的,老天!她这回真是进退无路了!

  天快亮时,她突然想起电话录音的事也不能全怪她,电话是陈先生打的,他该知道详情才对。

  是了!这该是陈先生的错。

  她这才安心些,迷糊的睡了一阵。

  “姮柔,姮柔,还不起床上班?迟了。”母亲很着急的推她又叫她。

  “上班?”她迅速坐想来,立刻又想起辞职的事,颓然倒下。“不,今天不上班了。”

  “为什么?今天公司休息?”

  “不,”她用棉被蒙住头。“我辞职了。”

  母亲吓一大跳。

  “你说什么!辞职?”她叫。“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又说老板人好,才借了钱——怎么辞职?。”

  “是真的。”她把头伸出来透一口气,“我和公司的人——有一点磨擦。”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呢?”母亲着急。“你一向脾气都好,怎么这回有磨擦?”

  “大家工作原则不同,”她吸一口气。“你知道我是最讲原则的人。”

  “也不能说辞就辞—一”

  “已经辞了,没办法挽回。”她说。

  她心中也难受,但不能表露出来。

  亦天是好老板,公司也是好公司,但她——

  “姮柔,你的毛病就是个性太倔强了一点,”母亲叹气。“我们替你取名字姮柔,就是希望你脾气柔一点,你——”

  姮柔不说话。

  其实她只是讲原则,并不太倔强,但这事——真是与脾气、个性无关。

  可是她又不能说清楚。

  “老板提过那笔钱吗?”母亲焦急。

  “没有。”

  “那——”

  电话铃和门铃都同时响起来。

  “唉!我先开门,你去听电话,”母亲奔出去。“电话准是找你的。”

  她披—件白色毛巾的长晨褛就出去听电话。

  “喂——”她才开口,就呆了。

  陈先生已知悉一切?电话追来了。

  “姮柔——”陈先生说:“是你吗?”

  她心中怦怦跳,瞄一眼大门,那吃惊更大,怎么——斯亦天站在哪儿。

  “陈先生,对不起,我有客人,”姮柔立刻说,声音也高扬起来。“请半小时后再来电话。”也不理对方的反应,立刻收线。

  “你——”对着亦天,她心中是兴奋的,她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又窘迫,自己这—身衣服,连脸也没洗。“请——坐。”

  母亲看她一眼,也惊异于她同刚才的不同。

  “妈妈,他是公司老板斯亦天。”她窘迫的介绍着。“这是妈妈。”

  “伯母。”他脸上没有表情。

  那眼光却很深,很深,很难懂。

  “哎——你们聊聊,我去买菜。”母亲立刻避开。

  “妈妈——”姮柔想留下她,她却已走了出去。

  亦天一直望着她,她窘红了脸,手忙脚乱的。

  “请——请坐,”她摸摸头发。“请等一会儿,我去换衣服,我去洗脸。”

  说完,一溜烟的跑进卧室。

  十分钟后她再出来,亦天已坐下,但眼光定定的在一处,姿势有如磐石。

  “哎——我好了,”她不自然的坐下来。“请问有什么事?我是说你——”

  她心中对辞职的事已再无芥蒂。

  “请你回去上班。”他把凝定的视线移到她脸上。

  “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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