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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少了女主人,”亦凡不怎么起劲的在抹拭他的相机。“佳儿,不是又和阿雷吵架才来的吧?”

  “喂,你能说句好话吗?”佳儿不是真恼。“斯亦凡,我要结婚了!”

  “哦!”亦凡只是抬一抬眼。“试婚结束?”

  佳儿皱一皱眉,立刻以一个开朗而愉快的神色代替了。“我喜欢新鲜,结婚够刺激!”她说。

  “不是真话!”亦凡一针见血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佳儿,“佳儿,又遇到什么烦恼?”

  她呆怔一下,从小她就瞒不过亦凡。

  “烦恼——倒也说不上,我实在疲倦了,想休息!”她慢慢说:“结婚——算是休息吧!”

  “想休息就不该结婚,”亦凡很冷静,总是旁观者清?“尤其不该嫁阿雷,佳儿,回台南休息一阵吧!” 她有一阵奇异的沉默,脸上的笑容消失,神采也黯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茫然的摇头。“我是那样爱他,却爱的这么辛苦,这么累,亦凡,我真怕自己会支持不住,我真的好累,只想休息!”

  “我明白!”亦凡垂下眼睑。他是明白,怎能不明白呢?爱是很辛苦,很累人的一件事,能令人精疲力尽,难以自拔。“所以我说一回家吧,佳儿!”

  “但是——”她似乎不怎么同意。

  “结婚又哪能令你休息?别傻,除非你快刀斩乱麻,下定决心,否则你们俩都会累死!”他望着她,坦然的。“你不知道吗?你们的爱——热烈到能伤人的地步!”

  “哪有这样的事?伤人?”她怔怔的。

  “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的!”他淡漠得似平看透了世界。“所以我绝不动真情,我不想伤害自己!”

  佳儿疑惑的凝视他一阵。竟是她的感情伤了自己?亦凡不以为少杰漫不经心的风流是主要原因?爱又怎能是伤人的武器?她的神经不经意的转动,突然,她叫起来:

  “我记起来了,那些雅之的照片呢?搬到卧室去了吗?怪不得这屋子显得这么空洞!”

  “无端端的离题八万里!”他的脸变了。 “佳儿,你不能好好集中精神谈你自己的事吗?”

  “当然能,只是——我喜欢雅之那些照片,生命的光彩灿烂的跃然于纸上,亦凡,你把照片弄到那儿去了?”她问。

  “扔了!”他冷冷一笑。’“扔了?什么意思?”佳儿不能置信的瞪大眼睛,她明知亦凡对雅之有情,她曾看见他眼中的火花。“好好的你怎么可以——亦凡,到底怎么回事?”

  “很简单,”他夸张的耸耸肩,“我无法忍受长时间面对相同的一张面孔,我喜欢多变化,如此而已!”

  “亦凡——”佳儿意外得不能再说下去,是亦凡吗?她那青梅竹马的玩伴?怎么变得如此陌生;找不出一丝亦凡往日的影儿?“你开玩笑!’

  “信不信由你!”亦凡放下相机。“还是说你的事吧,阿雷同意结婚?”

  “嗯!”‘佳儿神色奇特的点点头。“前天,我们又大吵一场,然后——我们决定结婚!”

  大吵一场之后决定结婚;天下还有比他们更儿戏的吗?

  “阿雷呢?怎么不陪你来?”他问。虽然自己情绪不好,佳儿的事却不能不理。

  “他约了人谈生意!”她说:“亦凡,其实我也明知结婚是很冒险的事,他那个人——可是不结婚又怎么办?我没有办法狠下心离开他!”“感受是你自己的,我不能替你作决定,”亦凡拍拍她的手。“暂时分开一下或者是好事,你们爱得太浓烈了,让人看了也觉得惊心动魄,分开一阵,使大家冷静一点,理智一点,那时候再决定结婚也不迟!”

  “但是——我在旁边他都到处留情,若我回台南——”佳儿眼圈红了。

  “那么,结婚对事情会有帮助吗?”他冷静的。

  “我以为至少他会有责任感!”她天真的。

  “阿雷的个性,他——不会想到责任感,”亦凡笑了。“他是冲动派的掌门人,是不?”

  “什么掌门人!”佳儿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你一定赞成,还预备请你做男傧相呢!”

  “谁是女傧相?”亦凡开玩笑。

  “说真话我本来想请何雅之的!”佳儿说。

  一听见雅之的名字,亦凡脸上的笑容就溜走了,他对女孩子从不会这么敏感的,这其中必然有原因,佳儿想。

  “何不请林君梅?怕她抢了你的镜头?”他说。

  “我无所谓,我还可请别人,”佳儿耸耸肩。“不过我一直以为你比较喜欢雅之一些!”

  “别提她了,人家的男朋友富可敌国,我算什么呢?”他冷笑。

  “雅之一怎会是那样的人?”佳儿不信,雅之是那么朴实、淡雅的女孩。 “信不信由你,”亦凡摊开双手。“佳儿,你是不是肯定要结婚?”

  “是,”她点点头,脸上却缺少新娘子的喜悦。“既然不能不爱,分开更不可能,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是烈火狂焰,就让我们一起死好了!”

  “说得好笑,”亦凡真的扬声大笑起来。“结婚是让你们赴汤蹈火一起死吗?”

  “难道不是?”她无奈的摇头。“即使是死也比一个人孤伶伶的痛苦、后悔来得好,是不是?”

  “所以我说天下既有一个林佳儿,她就会有一个雷少杰,”他还是笑。“你们两个是上帝的杰作,绝配!”

  佳儿看看表,从海绵团里跃起来。

  “说好了你是男傧相,我走了,阿雷等我晚餐!”她说。

  “林佳儿,你们结婚也得有个日子,”亦凡怪叫抗议:“你要我斯亦凡随传随到的全天侯等着你们?”

  “别发火,会有帖子给你的,”佳儿皱皱鼻子,又开心起来。“我们会依照一切古礼来做!”

  “古礼?”亦凡瞪大了眼睛,没听错吗?最新潮的佳儿、少杰要用古礼结婚?

  “信不信由你,长袍马褂都会出笼!”佳儿的笑语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米色小屋一下子又沉寂下来,总是沉寂的,尤其最近这段日子。

  那天在巷口气走了雅之,他曾约会过无数女孩子,他尽一切努力使生活更多彩多姿。表面上他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内心里,他却是一片寂寞的空白,那是——至少在目前没有任何人能填补的空白。他和雅之相交未久,什么时候竟让她占据了心中大部分的位置呢?他不知道,也不想追究,是他自己蠢,雅之,原来也是个——那样的女孩,也会一夜不归,他竟会——算了吧!再想无益,白白让自己气死几万个细胞,那边厢雅之和那庄志文说不定正风流快活呢!

  无意识的甩甩头,外表上雅之和这几个字——“风流快活”是连不在一起的,她斯文、秀气又保守,连感情也似乎含蓄得很,但她会一夜不归——人毕竟是不能从外表认清另一个人的!

  窗外有一串脚步声,由远而近而驻足。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吧?才想到她人就到——抬起头,看见的竟是那严肃又正派的张正浩,他正朝米色小屋里张望,他来做什么?

  “有事?”亦凡站在门边,冷淡又不耐烦的问。

  “我——能进来吗?”正浩睑上有一抹好动人的光辉,那是真诚、神圣得类似古代殉道者的。“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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