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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敗得了多少?王家的家財那麼容易敗得完嗎?”寧兒口氣極大.“而且做生意又不是讀書,一學就會.”

  “我──沒有興趣.”

  “總說沒有興趣.”寧兒十分不滿.“以前你答應過幫阿爸的.”

  “我答應幫阿爸處理公司法律上的問題,現在不是在幫他嗎?”

  “阿爸要你在他身邊,幫他做生意,”寧兒一廂情願.“總有一天你要接手的,對不對?”

  “那是很久以後的事,阿爸身體、精神都那麼好,三十年後退休也不遲.”

  “你就是這樣,”她很不高興.“王家的生意正正派派,又不是作奸犯科,你怕甚?”

  “不是怕,我們不談這問題,好不好?”家鎮低聲下氣:“想不想出去看場電影?”

  “不.”她講話很倔,永遠沒有尾音.“叫司機去買張影碟回來不就成了?”

  “或者──去遊車河?”

  “不.”她不耐煩.“難道香港沒有更好的消遣?”

  “你說,你想去哪裏?”他極有耐性.

  “哪裏都不想去──”她的大小姐脾氣又來.“要不然坐最後一班機去東京?”

  “這個時候最後一班機已飛走了.”家鎮啼笑皆非.

  “還有其他主意嗎?”家鎮說.

  “找兩個人來打麻雀.”寧兒叫起來.“好久沒‘游乾水’.”

  “想找誰?”他盡量用最柔和的聲音.

  “治邦啦,傑仔啦──或是那個嘉芙?”

  “我試著打電話,”他吸一口氣.“嘉芙晚上要做功課,而且恐怕她也不會打牌.”

  “功課有甚麼了不起?明年你不是鐵定聘用她嗎?”

  “但是她得考到律師資格才行,”他慢慢解釋.“我立刻打電話.“

  他在一邊講電話,聲音很小,她那邊聽不見.多講兩句,她馬上不耐煩.

  “他們來不來?不來算了,”她尖著聲音.“不要嚕嚕囌囌.”

  “治邦立刻來,傑仔說已經換了睡衣……”

  “他不來以後就不是朋友,”她十分霸道.“告訴他,一定要來.”

  家鎮苦笑,又低聲講了一陣才掛線.

  “他們半小時內趕到.”他說.

  她現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叫瓊姐預備宵夜,我不吃燕窩,想到都會吐.”她又有主意.

  “燕窩養顏──”

  “你賺我不夠漂亮?”她在雞蛋裏挑骨頭.

  “我沒有這麼說──怎麼會呢?”他輕輕擁一擁她.“別這麼孩子氣.”

  “我幼稚嗎?”

  “不.你是被寵壞的孩子.”他只能笑.

  這夜,三個城中最出色的男人就陪著這位王家千金打半夜的牌,寧兒滿意了,三個男人第二天上班都嚴重睡眠不足.

  治邦灌了一大杯黑咖啡,才勉強打起精神工作.人不精神,時間過得特別慢,肚子也餓得特別快,忍不到中午,他已跑出辦公室,先醫肚再說.

  他在下大堂碰到剛從學校趕來的嘉芙.

  “真好,過到你.”他不由分說地拖著她走.“如果我一個人去午餐,怕吃到一半就會睡著.請幫忙負責吵醒我.”

  嘉芙沒有拒絕,治邦像嘉麒般,是哥哥,她有很親切的感覺.坐在“翠亨村”,他點了二菜一湯.

  “吃這麼多?”嘉芙搖頭.

  “精神不好就要多補充身體原料,下午我還得捱三小時.”

  “昨夜又捉賊?”

  “比捉賊還辛苦!”他誇張地比比手勢.“陪寧兒打牌到深夜.”

  “你們常常做這樣的事?”她好奇.

  兩人互相有親切感,自然就接近了不少,他們已兄弟姐妹,又像老朋友.

  “寧兒心血來潮,我們都逃不了.”

  “莫律師太縱容她.”她猶豫一下才說.

  “不是縱,是無可奈何,”治邦很了解.“寧兒被父母,被親人,被身邊所有的人寵壞,家鎮接手後再難改變.”

  “接手?”

  “結婚,不是把她從娘家接過手來?”

  “也沒有可怨的,這是他的選擇.”

  “錯.是王寧兒選擇了他.”

  她意外又聽不懂,這話怎說?

  “他倆青梅竹馬,從小就認識,寧兒更認定了家鎮是她的未來老公,用各種方法捉緊他,家鎮逃不了,就弄成目前這樣.”他說得含蓄.

  “各種方法?”她笑起來.這四個字裏恐怕包含了更多意思.“捉?”

  “當然還有點其他原因,”他聳聳肩.“以後有機會讓家鎮或寧兒告訴你.”

  “聖誕節莫律師要我陪莫太去東京.”

  “你──答應了?”他大驚小怪.

  “他開口,我很難推.”

  “張嘉芙,你有難了,”他誇張地指著她.“相信傑仔也不會同意.”

  “關──傑仔甚麼事?”她的臉微紅.

  “傑仔對你已一心一意,憑他的本事,想來你沒有機會逃去,”他望著她笑,像極了嘉麒捉弄她的樣子.“聖誕佳節,他肯答應你去東京?”

  “我已答應莫律師,非去不可.”

  “真不幸,怎麼被王寧兒看中呢?”治邦說.

  “別再講這件事,”嘉芙換題目.“我有興趣知道你的事.”

  “我?”他搖頭.“太簡單的一個普通人.”

  “你說寧缺勿濫,從不沒有過女朋友?”

  “沒有,從來沒有,”他極肯定.“從小到大,只有一次曾經心動.”

  這句話引起了她全心的好奇.“一定很精采.”

  “在美國讀書的時候,有次聖誕節去百貨公司買禮物,出來時遇到個女孩,年紀與我相若,一碰到她心中就‘怦’的一聲,好像被撞擊著,我呆呆地著了魔般望著她,直到她消失.”

  “然後呢?”

  “哪兒有然後?萍水相逢,再也沒機會見面,最可惜的是:我連她的樣子都記不清,只有個模糊的影子.”

  “試著找過嗎?”

  “有.連續兩個月我周末都去那家百貨公司,希望能再相遇.”他輕笑一聲.“緣過來時芳蹤已渺.”

  “很傳奇.”

  “傳奇?不美麗?”

  “我心中的美麗不是那種,”她輕聲說著.“感覺或是男女有別.”

  “男女該是一樣,如果你遇到那種情形,你一定也會像我,”他吸一口氣.“現在說起來心中仍然怦怦跳.”

  “如今仍念掛她?”

  “我不自尋煩惱,明知無希望,沒可能,”他回味著.“我等待第二次的衝擊.”

  “我懷疑感情是否可用衝擊兩個字,太強烈了.”

  “你對感情有甚麼看法?”他目光炯炯.

  “我──”她原想說甚麼,但卻忍住了.“沒試過的事我不想憑空猜測,那不真實.”

  “好.我等你有一天告訴我.”治邦說.

  嘉芙並沒有機會告訴治邦,治邦卻在一個星期天早晨,她仍在睡夢中時把她吵醒.

  “嘉芙,快出來,半小時後我在你樓下接你,火星撞地球的事發生了.”他興奮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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