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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你在侮辱我,妈咪.”

  “你仍叫我妈咪,为甚麽不肯跟我回去见宁儿?”王太又软弱下来.“她现在要靠安眠针睡觉,医生说她的神经已绷得太紧,一碰就会断,就算没爱情,你刚才还说感情,回去救她一命你也不肯?”

  “回去我会再走,能有帮助?”

  “为甚麽你一定要走?”王太紧紧盯着他.“不是那个张嘉芙,难道另有别人?”

  家镇像人拆穿底牌,脸一下子就红了,毕竟是老实人.

  “我说对了?”王太低声问.

  他再次不语.多年的专业训练,至少他知道沉默的作用.

  王太也不出声,眼中光芒却不停地变化着,像在考虑,计算着甚麽.

  “好.”她出牌,点数惊人.“你回家,我容许那女人存在,不论她是谁.”

  家镇彷佛被激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的尊严与人权都爱到侵犯.

  “我想──我有权决定自己的事.”

  “别忘了你现在仍是宁儿的丈夫.”

  “我知道怎麽做最容易脱身,这是我的专业知识,”他诚心地说:“人情上我不会这麽做,只希望令大家都好过些──”

  “不可能好过,失去你宁儿会死──”

  “不能以死要胁,”他脸露青筋.“如果我说再和她相处下去我会死呢?”

  “谈了这麽久,你完全不给我面子?”

  “面子若能解决问题,我给千个、万个.”他痛苦地说.“妈咪,请试图了解.”

  “我了解,”王太终於流下眼泪.“宁儿是委屈了你,她个性古怪,脾气不好,我都知道,但她是我的女儿,我能怎麽呢?看见她这麽痛苦,我该怎麽办?你告诉我.”

  他过去轻拥王太的肩,他自然完全了解这痛苦的母亲,可是他也没办法,若他心软,她的痛苦就转到他身上,总有人痛苦.这是个难解的死结.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两人都吓一跳.他接听,脸色立刻改变.

  管家琼姐在电话里又哭又叫.

  “大小姐突然醒来,她流血不止,她──她──血崩──”

  王太惊跳起来,全身颤抖,双腿发软,六神无主地望着家镇.他心中乱成一团,感情理智矛盾地挣扎着,怎麽办?该怎麽办?天人交会的一刹那,他抓起车匙,拥着王太,飞奔着冲出大厦.毕竟──人命关天.

  第六章

  平静分手

  皓白从菲律宾受完训回来,治邦立刻情绪高涨,谈话的声音比平时高几个调子,显得风骚无比.

  “我送了一百支玫瑰去她家,她很高兴,约我们下班时见面.”他在电话里说.

  “我们?”嘉芙问

  半个钟头前她看见家镇带着王太飞奔离开,又不知发生甚麽事,心绪仍然不宁.

  “我和你,我们.”治邦笑.

  “说过不做你们的电灯泡.”

  “皓白指明要你,你不出现我可承担不起後果.”

  “不像你说的话哦.”她故意这样说.

  为甚麽在皓白面前,他总像矮半截似的.

  “是否要我求你?”对嘉芙,他总有办法.“有没有义气?”

  但是他有甚麽理由要她讲义气?她是女孩子,他怎麽总不觉察?

  “说吧!有甚麽节目?”

  “不知道.一切由皓白作主.”他很愉快.

  皓白,皓白,他已没有自.嘉芙心中不满,却完全不表示.她无条件治邦好,就像治邦无条件对皓白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麽微妙得毫无道理可言.

  皓白开了部最新的平治开篷跑车来接他们,一看那车嘉芙直觉地认为是哥治所有,皓白却轻描淡写地说:“是爹的新车.”

  治邦心怀坦荡,永不怀疑任何人.坐在後座的嘉芙几乎闻得出哥治的气味.

  “今晚我只能跟你们吃晚餐,”皓白的皮肤晒得黝黑,青春健康的光芒很动人.“因为我答应了妈咪回去陪她看电视.”

  “你父母回香港了?”治邦问.“是否该安排我去见他?”

  皓白有几秒钟的犹豫,嘉芙完全感觉到,真真实实的一二三四秒,然後她勉强说:“我跟他们说.”

  “早些通知我,好准备.”他雀跃.

  “准备甚麽?”两个女孩子一起问.

  “面试啊!”他笑.“给人的第一印象最重要,成不成功在此一举.”

  “我可不打算这麽早结婚,起码等到二十八岁.”皓白挥着手.“我还要享受人生.”

  “二十八岁?我岂不是要等到白头?”

  “有兴趣就慢慢等,否则可以回头走,我不勉强.”皓白大声说.

  “真回头走你不後悔?”他望着她.

  “我像会後悔的人吗?”皓白看她一眼又转向後坐的嘉芙.“像吗?”

  “口硬,”治邦爱惜地轻拍她一下.“小心苏州过後没艇搭.”

  “我怕甚麽?忘了我是大名鼎鼎的梁皓白?”皓白半开玩笑地说.“追我的人可以排几个世运标准的游泳池.”

  “那我岂不要日夜担心?”治邦笑.“不行不行,要加强练功夫,对付那可以排几个游泳池的对手.”

  “正是如此.”皓白笑得前仰後合.

  嘉芙沉默着,尴尬又寂寞.他们的打情骂俏,他们的亲热对白都剌激着她,治邦──她无法再掩饰心中的妒忌,对他的感情早已深陷到她自己也无法了解的地步,彷佛每见他多一次,每与他多通一次电话,都会增加一些对他的好感,她──莫名其妙,无法控制地就到了这个地步.她努力把视线移向街边,耳边传来他们一阵阵的笑话,这──简直是个刑罚,难受到近乎痛苦.

  整顿晚餐她都恍惚而沉默,记不清他们讲了甚麽,也记不得自己吃了甚麽,眼前只是他一张张充满阳光的笑脸.晚饭後皓白送他们回公司,他们又各自取车回家,等那阵恍惚渐消,她又恢复清醒时,她已躺在床上.

  “喂喂,你在做甚?”哥哥嘉麒的双手在她眼前晃.“做梦吗?眼发青光.”

  “难得你这麽空闲,不用值夜?”

  “完全不注意我,我已换了日班,”嘉麒望着她.“眼睛发梦,脸颊绯红,拍拖吗?”

  “发神经.”她推开嘉麒,心虚地跳下床.“妈咪呢?”

  “她在改考卷,别吵她,”嘉麒的大手一把住她衣领.“坐下来,我们聊聊.”

  “你猜刚才我跟谁吃饭?”

  “妈咪.”

  “再猜一次.”

  “女朋友.”

  “尚在寻找中,不急.”

  “要说就说,别转弯抹角.”

  他望着她半晌.“杰仔.”

  “伟杰!”她意外.“怎麽碰到的?”

  “他找我,”他的视线仍在她脸上.“你知道他的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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