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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你这麽执着,”他摇头.“看走了眼.”

  除了律师楼工作外,有一半时间嘉芙是属於学校的.

  她原想去找教授谈一点功课上的事,但教授不在,却有一位女士坐在办公室里.这女士大约三十出头,气质十分好,有极好的皮肤,穿一套浅灰套装,一对深灰珠耳环,

  “对不起,我找郑教授.”嘉芙歉然.

  “我是他妹妹,他还没回来.”那女士有明亮声音.

  莫名其妙地,嘉芙立刻喜欢了她.很少看到这麽悦目的女性,高而苗条、正派、乾净、眼光中带来一丝说不出的威严,是女人中少有的.

  “郑小姐,”嘉芙说:“我是张嘉芙,教授的学生,或者──我明天再来,请转告.”

  “好,我会.”姓郑的女子点点头.

  “你──很出色,”嘉芙只想到这两个字.“很少女人像你.”

  那女士摇头微笑,露出整齐的健康牙齿.“谢谢.”

  嘉芙预备转身离开.

  “我也要走了,”那女士站起来.“要赶时间,一起走吧.”

  嘉芙欢喜地走到郑教授妹妹──那女士旁边,嘉芙最欣赏她那股隐隐透出的自信.

  “你和郑教授不住在一起?”她问.

  “不.哥哥有嫂嫂和孩子,”郑女士淡淡答.“我是顺道来看看他的.”

  顺道?她有私家车?

  “我该是你的师姐,”郑女士彷佛看得穿她的心意.“你也是法律的,是不是?”

  “是,是,”嘉芙极兴奋.有这样出色的师姐,实在荣幸.“你──”

  “我是郑之伦,毕业很久了,不过一直在英国,”她介绍自己.“最近一年才回来工作总算定了下来.”

  难怪.她身上还有一股欧陆味道.

  “你说‘定下来’可是指在香港工作?那麽香港必有多位出色的女律师了.”

  郑之伦望着她笑,不置可否.

  “有车吗?”嘉芙问.

  奇怪,平日她不是那麽主动多话的人,但对着之伦,她像面对一个宝贵的矿洞,想深入发淈.

  “没车.刚才朋友送我来,还以为可跟哥哥一起走.你呢?”之伦一派处之泰然状.

  “有.哥哥的二手日本车.”嘉芙十分高兴:“我以荣幸地送你一程.”

  之伦立刻感受到嘉芙对她特殊的仰慕和喜爱,她对这年轻的漂亮女孩也有好感,两人竟这麽一拍即合的成了朋友.

  嘉芙送之伦到渣甸山的家,是幢新型大厦.

  “我住五楼A,这是我的名片.”之伦主动地递给嘉芙:“想见我时可以上来.”

  “方便吗?”

  “我一个人住.”之伦下车,挥挥手,潇洒地走进大厦.

  我一个人住,嘉芙为这几个字赞叹.现代有型有格,有真材实学,有本事的女士能大大声这麽说“我一个人住”的人并不多.社会发展畸形,男与女之间的关系复杂,能有资格讲这句话的女子的确太少,太少.有的女人讲了你也不信.但之伦,她就是那种人,有风骨,有傲气又有本事的人.

  嘉芙以得到这样一个朋友为荣,只为之伦,不因她是郑教授的妹妹.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治邦.

  对了.不知道甚麽时候开始,嘉芙与治邦就常常约在一起午餐了.也许办公室近,或者治邦有很多关於皓白的事要告诉她,反正他们常常在午餐时见面.

  “还没去拜访过那位郑女士?”治邦在讲够了皓白所有事之後,为表关心地问一句.

  “没有藉口.”

  “她能开口邀请,你就不需藉口.”治邦说:“从来没见过你那麽崇拜过人.”

  “我希望未来的我能像她.”

  “为甚麽不能像自己呢?”

  “她──”嘉芙眼中发光.“那种神情,那种姿态,那种气度,那种自信,那种威严,站在法庭上一定战无不胜,功无不克,所向无敌.我只希望像她.”

  “有那样厉害的女人?”治邦伸伸舌头.

  “不是厉害,是种气氛,是感觉,是──但是她和霭可亲,”她叹口气.“在她之前,我从未见过那种女人,好独特.”

  “可引我一见?”他好奇.

  “我自己都不敢去.”她笑起来.“我眼中的她也未必是你心目中的她.”

  “必然一样,我们这样合得来.”

  她暗暗摇头.她眼中的皓白就非她能认同,他们眼光根本全不一致.

  “今日傍晚要当辅警的班.”他说.

  “下午将随莫律师上庭.”她说.

  “你觉不觉得我们的生活都太刻板,太正常了?”他忽然说.

  “人人如此,有甚麽不好?”

  “不知道,”他摸摸头,露出一抹傻笑.“如果人人倒行逆施一次,不知世界会变成怎样?”

  “还能怎样?毁灭咯!”

  “不会如此严重吧!”他说.

  “会.肯定的一件事是世界上好人比人多得多,如果倒行逆施,即使只是一天,世界必然毁灭,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很可怕,幸好只是我的幻想.”

  “中午与我午餐,皓白知道吗?”

  “没有特别提过.”

  “要小心些,有些女孩子不喜男友与任何其他异性接近.”

  “皓白不会,我有信心,”他拍心口.“皓白心如皎月,绝不沾尘.”

  “我不想替你惹麻烦.”

  “我知你替我着想,可是从不见你提杰仔.”

  “他约我晚上见面,可惜我要赶功课.”

  “可恶的功课.”

  功课并不可恶,嘉芙清楚知道.如果约她的是个吸引她的──她看治邦一眼,他若约她,她不会考虑功课.她──喜欢和治邦相处的感觉.

  她不会把这事告诉他,她自己知道便是,又不会影响任何人.

  “其实杰仔中午可以约你.”他忽然说:“反正我们几乎天天碰面.”

  “他不是中午人.”

  “甚麽意思,十午人?”

  “有的人只会想到在晚上约会,”她笑.“晚上比较重要,比较正式,约比较重要的人.”

  “我没有这意思,我们──”

  “我们是邻居,”她又笑.“我是你的听众,专门分享你对皓白的喜怒哀乐.”

  “有一天我也乐於做你的听众,当然希望你说的是杰仔.”

  从不在中午出现的伟杰居然约嘉芙午餐.

  “治邦叫你这麽做的?”她问.

  “阿邦?关他甚麽事?”伟杰愕然.“晚上总见不到你,只好中午来.”

  几乎错怪好人.

  “有非见我不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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