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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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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儿,”司烈觉得有好多话要跟她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如果我的事情办好,我会回来纽约看你。” “那是太长远以后的事,远不如现在能听见你的声音好。” “工作——嗯,工作忙吧。”他招架不了。 “我说过不提工作,不提其他的事,”她说:“我要你讲自己。” “刚帮完恺令的画展,很成功,”他扯得好远。“璞玉与我常在一起,她帮我很多忙,还有阿尊——” “司烈,我们之间只有这些话可说?”佳儿带着轻轻的叹息。 “佳儿。我一——不会说话,尤其对着你,我更是拙口笨舌,”他说:“你原谅。” “什么时候我怪过你呢?”她轻笑。“无论你怎样,你总是司烈。” “我——有无以为报之感。” 她沉默下来。她不想听这句话。 “璞玉好吗?”她问。刚才声音中的激情、思念、轻怨、薄嗔全消失了。 “如果没有她,我怕无力支持。”他说得微微夸张。 “替我问候。”她说:“再见。如果有那几分钟想起我时——” “我一定会给你电话。”他说。 收线后,他也忍不住叹息。即使有几分钟想起佳儿,他也不会给她电话。 感情的事真是微妙得难以解释。 璞玉亮晶晶的黑眸在他脸上。 “你令我想起绝情汉,负心人。”她笑。“佳儿对你情深似海。” “难以负担。”司烈说:“不能勉强。” “我的心愿是睁大眼睛看着你,直到最后一秒钟。”璞玉说。 “什么意思?” “恐怕你深心处怕也不真正知道,你到底喜欢的是谁。”她说:“佳儿?恺令?董灵?不,你不由自主,你的梦境主宰了你。” 司烈虽不承认梦境主宰了他,身陷梦境时,他是无力自拔的。 深深的睡眠中突然又有了景象。 紫檀木的供桌,桌上的供果鲜花,墙上悬着面目模糊的照片,轻烟袅绕。深紫红丝绒窗帘,紫檀木的雕花屏风,檀香味。掩着的木门打开,伸进纤细的脚,墨绿丝绒镶同色缎边的旗袍下摆,白色有羽毛球的缎拖鞋。纤细的手,托着的银盘瓷碗,冒着香气热气,轻叹——然后,啊!旧梦再来,竟然有了“然后”。 一连串细碎的脚步,瓷碗放在供桌上,那依然不见面的女人在供桌前屹立一阵,再一声似有似无的伤感叹息,“吃了吧。”他从床上惊跳起来,面上的肌肉都在瑟瑟而抖,他听见这三个字,是不是?“吃了吧”,就是这三个字。 冷汗沿着脸、沿着脖子、沿着背脊往下流,他真的感到害怕,自己也说不出的害怕,他竟然听见声音了,在梦中。他有个强烈的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他向一个事实——有一个事实在等着他,是不是? 然而事实,这不太虚无漂渺了吗? 他深深的困扰着。他希望这个梦快快结束,快快离开他,这个梦已不像往年般的单纯,单纯的就如他秘密的喜悦。这梦结束,他必从头来过。 突然间想到四个字“再世为人”,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就是这四个字。 有什么关连吗?他真的不知道。他一定陷入了魔障,被重重包围,他好像已不再是以前那个自己。 他冲入浴室,紧紧的对镜子看,若不是自己,那他是谁? 还是那张脸,脸上的眼耳口鼻全是熟悉的。虽然那些看来有型的胡须遮掩了一部分面孔,他总还是熟悉自己的。 是他,庄司烈。为什么前后几个月对自己的感觉完全不同? 恺令打电话来约他吃斋,对恺令,他是义无反顾,没到中午,他已赶到。 恺令永远端庄雍容又雅致。 “一直没听你提过有什么新计划?”她问。永远保持一定的距离。 “暂时没有。”他摇头。“只想留在香港休息一段时候。” “香港太拥挤,太热闹,怎会是你休息的好地方?” “闹中取静,何况香港有你——有你们。” “我也想休息。”她说。 他望着她,等着她说下文。他紧张。 “阿灵的事——外表还好,内心我深受打击。”她叹一口气。“连静修也不宁。” “打算如何?” “元朗我有间旧屋,香港发展的脚步还没踩到那儿,很清静,我想去避静。” “其实你这儿已极好。”他这么说是不想她去远了,连面也难见。 “突然想远离人群一阵,”她微笑。“也许培养另一个作画的灵感。” “预备何时去?” “一两天。”她递过一张纸。“这是地址。有闲有心情时,可偕璞玉同来。” “一个人不能去?” “那儿有个老管家,他做得一手好菜,欢迎你们来试。”她只这么说。 司烈的痛苦是,永远不能对她再近一步。 “一个人你不嫌寂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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