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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会不会推门进去就可以见到佛堂中那个穿墨绿丝绒旗袍的女人?拿着托盘上面有个象牙色细瓷碗,里面是冒着热气榨菜肉丝汤——”

  “不要吓我,”他阻止她。“没有那么玄。”

  “我有预感。”她眼中光芒连闪。“这个梦会揭开上一个梦的谜底,影响你一生。”

  司烈一直到回香港的飞机上都在想董灵的话:“我有预感,这个新梦会揭开你上一个梦的谜底,影响你一生。”

  会是这样吗?

  飞机上的时间很无聊,很枯燥,司烈看书,看杂志都不肯睡觉。

  他有个下意识的恐惧,他不愿再一次梦到那个“新”梦。

  那个新梦的感觉并不好,令人不愉快,仿佛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他强撑了十小时,等到他迷迷糊糊的又见到那个古旧火车站,那看来像小市镇的古老街道,那幢在路尽头的古老大屋时,他才清楚的意识到,他已在梦中。

  像上一次一样,同样的情节再来一遍,他走进花园,走到大屋,伸手推门——醒了,就和上次梦醒时相同的一刹那。

  他怔一怔神,心脏跳得好快,额头、手心都有冷汗。

  的确,他感到很不舒服,很不愉快,他觉得只要一手推开门,门里必有他所不愿见到的人或事,必然是这样。

  他的双手莫名其妙的颤抖着,完全不能受到控制。

  他惊慌的站起来,大步冲向洗手间,在镜中,他看见自己苍白得发青的脸。他是被自己的梦境吓倒了。

  最可怕的,这梦完全不必经他允许的自来自去,他受到严重的精神威胁。

  洗一把脸出去,一个空中小姐正站在后面的食物吧那儿清理东西,他不想再回座位,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空姐聊天。

  “你是中国人?法语说得这么好?”空姐十分惊讶。

  “我在巴黎住过颇长的时间。”

  “啊——”空姐看他一眼突然惊呼。“你可是不舒服?你脸色真坏。”

  “刚发了一个噩梦,”他苦笑。“我进入太空,被太空杀手追杀。”

  “看了太多科幻片。”空姐笑。

  “也许吧。我们活在科幻时代中。”

  “那追杀你的太空杀手可是你妻子?”

  “啊——”他内心震动。这句话给了他某种模糊的启示。想一想,却又想不出所以然。“也许。难怪我吓坏了。”

  “到巴黎探女友?”

  “你真聪明。”他笑一笑,回到座位。

  他需要好好的想想,为什么空姐说太空杀手是妻子时他会震动。他并没有妻子,唯一的女朋友是董灵——董灵?

  手心又开始冒冷汗,真和董灵有关?

  心慌意乱好想找人聊天,如果璞玉在这儿就好了,她最善解人意又最听话,她一定会替他分析、解释。但是,但是璞玉对他和董灵的事不谅解——不不不,璞玉不满意他对佳儿的态度。唉,越想越混乱,越想越不安。

  他突然又站起,冲向刚才那空姐。

  “我可否要杯白兰地?”

  “烈酒?”空姐眼睛一转。“可是梦中的太空杀手追到现实来了?”

  “不会是你吧?”他勉强应付。

  空姐给他一小杯白兰地,他一饮而尽。

  “这样喝法你会醉,我会受责备。”空姐皱眉。她看出他精神恍惚。

  “只喝这杯,不再要求。”他摇摇手。“如果真醉,你扔我到海里。”

  他往座位走,听到空姐喃喃自语。

  “如果这样,太空杀手必然转来追杀我。”

  再回座位,酒的作用不大,从此他平静下来,直到回到香港。

  提着轻便行李,他直奔璞玉家,心中再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渴望见到她了。他有一个感觉,见到璞玉心中一切就可以得到安宁。

  夜晚九点,璞玉不在家。

  一刹那间他傻了,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的璞玉,怎么象断线的风筝,再也没有把握了。璞玉去了哪里?

  他有点慌乱,有点茫然,虽然有钥匙进大门,站在客厅中央,他觉得孤单,前所未有的孤单。

  呆怔的坐到十点半,才听见人声,才听见有人讲话的声音。

  司烈狂喜的冲到门口,大门已开,璞玉笑容满面,神色愉快的站在那儿。她背后是个高大又英伟的男士。

  “司烈?”璞玉不能置信。“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从巴黎回来,”司烈看一眼她身后的男人,不知怎的,越看越不顺眼。“你去了哪里?”

  “晚餐。”她说。和那男人一起进来。

  那男人仿佛很熟这儿,和司烈点点头,迳自到一边坐下。

  “他是谁?”他压低了声音。

  “阿尊。我跟你提过的。”她说得自然。

  “那个天文物理尊?”他故意的。

  “不要胡说八道。”她白他一眼。“尊,我替你介绍,他就是庄司烈。”

  “一直听璞玉讲起你,很高兴认识你。”阿尊伸出友谊之手。

  他勉强跟他握一握,立刻转向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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