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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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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婆——”少宁轻呼。 “他带我去过他们空军“励志社”的舞会,那么多年轻飞行员,没有一个比得上他,没有一个。他带我跳华尔滋,所有的人都围在四周看,说我们合舞得天衣无缝,是最佳舞伴,”九姨婆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往事中,脸上带着甜笑,眼中尽是醉意。“他们都说,二姐都比不上我,我们才是金童玉女——”。 少宁悄悄拖着梵尔退出来。再听下去,怕都是九姨婆的“少女情怀”,不是他们要追寻的主线。 “现在去订机票,看明天可否成行。”他说。 三天之后,他们才重临上海。 仍然住在上次的饭店,仍然找着那位曾带他们游览的的士司机。 “知道你们一定会再来。”的士司机说得很特别。“尤其这位小姐。” “为甚么?” “方家小姐——不是这位小姐的先人吗?”他说:“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你见过方小姐?” “当然没有,但父亲的旧相簿裹有。” “能带我们见你父亲?”梵尔急问。 “只怕不能,他过世了。”司机摇头。“在文革初开始时去世的。” “那些旧照片——” “明天带给你们,或者你们去我家。” “现在就去。”梵尔急不及待,事情真相是否立刻可以出现? 的士司机姓刘,住在一个狭窄的弄堂(巷子)襄。看得出以前屋子都还不错,可能是中等家庭的公寓。可是几十年下来,红砖都变黑,剥落了,显得寒伧古旧。 刘司机带他们走进其中一间屋子——就是一个房间。除了光线稍暗,襄面布置还不错,有电视冰箱甚么的。 “地方狭窄,请勿见怪。”他说。 立刻从柜裹找出一本极旧,不只泛黄而且霉烂的相簿。 “慢慢看,这是爸爸留下的。” 梵尔紧张的接过来,开始翻阅。 “能告诉我关于你们和方家的关系吗?” “我们刘家和方家是近乡,都住“慕尔鸣路”,他们十七号,我们二十九号。方家花园是这条马路上最漂亮的房子,方家伯伯当年是上海的名人。父亲则是做生意的,我们刘家是开“会馆”的”。 “会馆——”少宁不明。 “会馆就是现在的殡仪馆,上海所有的会馆那时都是父亲开的。”刘司机颇为自傲。 “解放以后一切改变,父亲被斗,说他专发死人财,便受了点苦。父亲身体不错,捱过去了,十年前他才过世,算是长命。” “跟方家很熟?”少宁问。看一眼聚精会神于旧相簿的梵尔。 “也不是太熟,是邻居,商场上也常见面,反正是朋友,方小姐又那么出名。” “她凭甚么出名?” “哦!她美丽,年轻、富有,又是圣约翰的高才生,还有个甚么部长儿子的未婚夫,最主要的是她为人极好,一点架子也没有。” 这舆九姨婆的话不同,她说她骄傲,冷。是观点舆角度?或是心理因素? “父亲告诉你的?” “是。当时我若不是小孩就可能未出世,但从小就听许多姨妈姑姐讲起方小姐,大家都喜欢她,也同情她的遭遇。” “她遭遇了甚么?” “姨妈她们说她抛弃了未婚夫,跟一个浪子私奔,不知所踪。她父亲也被她气死。”刘司机摇头。“方家从此衰落。姨妈说她们都不明白,放着大好未婚夫不要,那个浪子凭甚么吸引了她?说她一定遇上拆白党。” 梵尔从旧相簿中拾起头,疑惑地问。 “是她吗?” 刘司机和少宁一起趋前,看见旧相片中一个温婉美丽及典雅修长的女孩子,那女孩的确和梵尔有几分相似。 “就是她,”刘司机很兴奋。“上次我看到任小姐时就很惊讶,你们这么相像。” “你怎知道我姓任?” “我向饭店职员打听,”刘司机笑。“我以为你会姓方,是方小姐后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刘司机摸摸头,露出个很困惑的表情。 “爸爸曾告诉我,或者——方小姐没有离开上海,不过只是怀疑。” “为甚么怀疑?” “爸爸说方小姐失踪后第二年,他和妈妈清明节到天主教坟场上坟,曾经碰到方家的女管家曾太,远远的看见曾太在一坟前祈祷。曾太离开后,他们好奇的过去看看,是一座新坟,碑上除了一个“方”字之所,只有一个年份,那正是方小姐失踪那天的日子。” 少宁和梵尔惊愕对望。 “甚么意思——”他们齐声问。 “爸爸也不知道。但那墓碑上写着“方”字,又见女管家上坟,日子又那么特别,他猜舆方小姐有关。” 少宁想一想,用力摇头,想摇掉甚么可怕的思想似的。“不会,一定不是。” “你想甚么?”梵尔脸色古怪。 “没有,甚么都没有。”他转向刘司机。 “可否请你带我们去天主教坟场?” “莫说天主教坟场早已不在,上面盖了好多房子,而且这个时候,谁敢去?” “坟场已不在?”梵尔大失所望。 “六十年代的事,上海已有天翻地覆的变化,那能还找到以前的痕迹。” “当年的人——我是说你的姨妈姑姐,还有没有人活着?”梵尔问。 刘司机摇头再摇头。 “长命的人不那么多,尤其经过十年文革,老一代的人都捱不到今天了。” 临走前,梵尔提出一个要求。 “我可以拿走那张方淑暖的照片吗?” “可以,可以,”刘司机人很好,很大方。“我留着也没用,你们那么像,留着做个纪念。” 少宁接过照片仔细看了一阵。 “照片里五个人,你都认识?”他问。 “爸爸说那三个都是我的阿姨们,那个男的是方小姐未婚夫。” “农敬轩——”梵尔抢过照片仔细端详,高大男人一个,看不出甚么特别。 “这男人配不上方淑媛。”少宁有点厌恶的说:“难怪她不要他。” “他叫农敬轩?”刘司机笑。“我们不知道他名字,爸爸说,这男人常出入方家花园。” “见过那个飞行员高绍裘吗?”梵尔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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