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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她已认定是他打来的了。

  “有不同吗?”坚白笑。

  卓尔正想回答,忽然间想起一件事,下午两点钟,坚白怎可能在家呢?电话是他接的?

  “是你接的电话?”她忍不住问。

  “是。中午我就回来了,”他还是说得轻描淡写。“小宝——希望我早点回来。”

  卓尔听出了话中的不妥,小宝要他早些回来?

  “小宝——怎样了?”她霍然坐起。

  坚白被她突来的动作吓一跳。

  “别紧张,别担心,”坚白抓往她的手。“小宝只是有点肚子痛。小孩子不知轻重,哭着找我,反正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提前回来啦!”

  卓尔的手心发冷,歉疚的感觉一直往上涌。

  “她病了,是不是?是不是?她现在怎样?”她急着下床,被坚白拖往。

  “放心,她没事,”坚白温暖宽大的。“小孩子谁都会肚子痛的,已经完全没事了,放心!”

  卓尔在黑暗中发了半天呆,才慢慢醒来。

  “我——大概是全世界最不负责的妈妈!”她说。声音中有着哭意。

  “别这么说,卓尔,这只是意外。”坚白拍拍她。“而且只是小病,看了医生就没事了!”

  “我——好抱歉,坚,”她吸吸鼻子。“我一直在任性自私的做一些事。”

  “你不以为我平白获得半天假期是很好的事吗?”坚白用轻松的语气说。

  “但是——你自己生病时也不请假的!”她说。心中隐隐作痛,她太不负责了。

  “我是大人,可以忍耐一点病痛,和小宝怎么一样呢?”他笑起来。“睡吧!”

  “我想去看着小宝。”她说。

  “你回来前我刚看过她,她睡得很好,别去吵她了。”坚白说:“你也累了!”

  “我——明天不再出去,”地吸一口气,说:“我会告诉黄蓁,小宝有病。”

  “黄蓁后天就走了,不是吗?小宝的病已设事,你不必担心的!”他说。

  她不出声。

  她虽然喜欢陪黄蓁,却也分辨得出小宝重要,而且——最重要的,那个长途电话。

  她不能再错过那个长途电话。

  “我会留在家陪小宝,”她终干再说:“这些天来我也野够了。”

  “野?!你怎么用了这个字?”他轻笑。

  “就是野?!”她又慢慢躺下来。“坚,你知不知道,以前在学校时,我是个很野、很顽皮的人。”

  “不会啊! 我觉得你很静。”他意外。

  “出国以后我变了,”她轻轻叹息。“在台湾念中学、大学的,我很爱玩,不喜欢留在家里。”

  “年轻人都是这样!”地说。

  “你不是这样,”她说:“坚,你不要总是纵害我,我习惯以后就会变成理所当然。”

  “那么就让它理所当然吧!”他在黑暗中拥往她。“卓尔,你说,我不宠你又宠谁呢?”

  “我——”她的话说不出来,想推开他又下意识的惊觉不可,全身却起了鸡皮疙瘩。

  “放心,我不了解你,就算我怎么过分宠你也宠不坏,因为你是个有规律的人,你会自我控制和调节。”

  卓尔深深吸一口气,不敢再乱动。

  在坚白怀中,她有前所未有的窘迫,她心中一直抗拒着这种亲热,然而坚白是丈夫,她的抗拒只能强忍,变成一种极难受的感觉。

  好在——好在坚白很快的睡着了,没有再进一步的要求。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偷偷透一口气,把悬得高高的心放下来。

  她在想,以后那么漫长的日子要怎么过?她能永远忍耐这种感受、感觉?她——忽然间想起毕群的拥抱,毕群的热吻,那——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那——仿佛是燃烧,是了,燃烧——她和坚白就缺少燃烧的动力。

  轻轻叹一口气,强迫自己睡觉。明天一早要着小宝的病好了没有,要给黄蓁打电话,又要等长途电话——那长途电话还会再来吗?”

  又担心,又烦恼,又盼望的她也终于睡着了,醒来的天已大亮,坚白不在旁边了。

  她一翻身地起来,看见化妆台上坚白留的字条。

  “卓:你睡得很好,不忍吵醒你。小宝已没事,我看过她了,好好休息,晚餐见。”

  把字条扔掉,她匆忙走进浴室。太多的事要做,怎能还赖在床上?

  梳洗之后,她看看小宝。这孩子身体实在好,已全然没事的吃过早餐,要佣人陪她下楼骑单车了。

  卓尔胡乱的吃点东西,立刻回到房里,她想先找到黄蓁,推掉今天的约会再说。

  正要拿起电话,电话铃就响了。常常有这么巧的事,把人吓一大跳。

  “卓尔。”她拿起电话。

  “是我,毕群。”低沉温柔而略带喑哑的声啻,仿佛很远,又仿佛就在身边,毕群,他终于打电话来了。“卓尔,你好吗?”

  “我——好1”她说。不中用的泪水激动地涌了上来,想掩饰也没法子,他一定听见了。“昨天是你的电话吗?我正好不在。”

  “是我。令我意外的居然是坚白接的电话。”他说:”我吓了一跳。”

  “他以为你是广告客户。”她孩子气的。

  “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就好了!”他说。

  “怎么会呢?他从不怀疑我。”她说。

  “是——我担心得多余了,我只是为你着想,”他轻叹。“卓尔,我想你。”

  “你——”她的全身起了一阵燥热,心脏跳动加速。“你在美国?”

  “我好想你,什么的候你肯让我来看你?”他自顾自地说:“卓尔,我完全没办法工作。”

  她沉默了,心潮汹涌,眼泪又往上涌。毕群对她这么痴,她无法不感动,无法不——动情。只是——她能说什么?真的,谁能告诉她说什么?

  “知道吗?我头发又多白了几根,你真残忍,”他又说。那声音温柔深情得令她的心都在抖。“你真要我到了六十岁再来?”

  “毕群,你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她吸了一口气。“我——也没办法。”

  “一定有办法,你让我来看你,好吗?”他说:“我又没有一定要你离开徐坚白!”

  她呆愣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之阎的感情是我们的事,我们不说,又没有人会知道,”他婉转地说:“我什么都不计较,我只求能常常看到你,和你在一起。”

  她的心好乱、好乱,又兴奋又不安,她满足于毕群对她这么好,却——又觉得有说不出的不安。他什么都不计较,但求能常见她,能和她在一起,他——委屈,她不能要他这么做。

  “不,你不快乐,”她喘急起来。“你给我一点时间,目前我很乱,我——要想一想。”

  “想到几时?我头发全白?”他又叹息。“你知道——为了你,我可以不顾一切。”

  “我不行——”她下意识的叫,“坚白——也许受得了,我只是舍不得小宝。”

  “我——不要求你离婚。”他停了一下,说。

  她又呆一下,心中不安、不妥的感觉又往上涌。

  “我没想过离婚,但——这样见你——我心中很有罪恶感。”她终于说。

  “爱不是罪。”他说。

  “不要追我。让我想一想,”她说:“毕群,其实——目前这样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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