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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快到了。”他说。

  “在哪一区?”她问。

  “史加殊朴兰。”他说。

  “啊9好地方,我们有个大老板也住在那儿。”慧心说:“花园有好几亩大,房子也好大。”

  “是!就是那儿。”一边说,车子已转人那区了。

  隔得远远的前方有一幢幢漂亮的房子,修剪得很特别、很艺术的高大树木,隐在树后的温柔灯光、非常宁静、可爱的一区,比纽约的住宅区好上一干倍。

  “只不过一小时的车程,怎幺纽约跟这儿差这幺多?”慧心问。

  “‘差的不只是外表和价钱,而是这一区没有黑人,一个也没有。”他说。

  “为什幺?可以限制黑人不能进来吗?”她很意外。

  “不能限制,而是各人自我控制,房东不租房子给黑人,更不卖给黑人,每个人都这幺做,黑人自然就绝迹了。”斯年笑。“要知道,有黑人居住,房价会立刻大 跌的。”

  “真是很特别的一种情形。”她摇头。“黑人真的这 幺不知自爱?”

  “还有波多黎各人,此地人都叫他们波匪。”他说: “他们真是无恶不作,纽约的抢劫案有三分之二是他们 做的,多半踩着溜冰鞋,抢了就走,汽车也追不上。”

  “是的,汽车一定追不上,因为纽约交通太拥挤。” 她说。

  “还有一个在纽约和新泽西之间的地方,白人和东方人都视为鬼域。”

  “哪儿,我们经过了吗?”她感兴趣地。

  “我不敢去,我念书时走错路曾转了进去,真把我吓坏了,房子全是黑黝黝的,人也全是黑的,凶神恶煞般地,我以为自己一定没命了,把所有车门都锁得紧紧的。”

  “说得这幺夸张。”她不相信。

  “别不信,真有人开车进去,不小心而弄得尸骨全无。”斯年认真地。

  “到底是什幺地方?”她问。“我可还想活下去。”

  “泽西城。”他说:“真是要特别小心,那个地方的特色就是黑和脏。”

  “不是黑和美?”她开玩笑。

  “我永远感觉不出什幺黑和美。”他也笑了。

  然后,车停在一幢非常气派的屋子前,由红砖和白色木混合造成的,有少许的英国风味,窗前是一大排圆形的树,看不见窗,只是透出稀疏的灯光,院子大得离奇,四周也静得离奇,连狗声也未闻。

  “就是这儿?”她问。

  “是。”他点点头,眼中带有奇怪的神色,仿佛想起了以前念书的年代,又高兴,又有点惆怅。

  “多大的院子,起码要走五分钟才能到达屋前。”她感叹的。“你以前一个人住?”

  “是的,有时朋友、同学也会来往,反正有五个卧室。”他淡淡的。“里面很大,有地下室,还有一个小小的室内游泳池。”

  “真舒服,这是香港人所不能想象的。”她说。

  “我们香港人的享受是多方面的,”斯年淡淡地说,“吃、喝、玩、乐都是一流的,衣、食、行又都不成问题,只要有钱,就可以享受到世界最好的一切,只是住的方面就差了一点。”

  “我情愿住得好一点。”她立刻说。

  “那——你可以申请来美国。”他笑。“大房子、大车子,是美国人的特征,其它衣、食方面他们就要求不高了,尤其是黑人,他们将所有的财产全投资在房子上。”

  “难怪我见到许多并不富裕的人开劳斯莱斯,开凯迪拉克。”慧心笑。“为什幺他们要这样?”

  “因为房子不能移动,不能到处炫耀,汽车就不同啦。”斯年说。

  他今天看来轻松而愉快,似乎忘了他是个奉献自己 的神父了。

  “现在我们到克里夫活的‘蓉园’去,好不好?”她 问:“我肚子饿了。”

  他没出声,却立刻驾车前行。

  “还远不远?”她问。

  “半小时左右。”他说。

  “在这儿半小时算是短距离,但在香港,可以从尖 沙咀到大埔了。”她笑。

  “说句真话,香港地方太小,有一点成就便会令自己以为了不起。”斯年说:“到了外国,地大物博,站在纽约世界贸易中心下面,才会突然觉得自己的渺小。”

  “这倒是事实。”她承认。“到了美国,我觉得自己变得谦虚,必须非常努力上进,否则很快被会被人比下来。”

  “这倒不必担心的。”他说:“洋人远不如你聪明用功,你一定会比他们出色。”

  “也不见得,出色的洋人也很多,我得小心。”她说。

  “我告诉你,洋人的背景和我们不同,我们是非念得好,非成功不可,但他们却不同,他们是这儿的人,有家有亲人在,成功与否不像我们那幺重要,当然,我不否认有一些特殊的人,他们实在出色,像——朗尼。”

  “朗尼?哈佛那个教授?”她很意外,斯年居然提到他?难道他不记恨了?

  “我再回哈佛念书时遇见过他。”斯年淡淡地。“他很好也很友善,不过——我们没有交谈。”

  “为什幺不?”她问。

  “当年的误会,我很惭愧。”他笑。

  “你现在承认是误会?”她打趣地。

  “当时巳知道,不过——钻进牛角尖是很难自己走出来的。”他说。

  “当时——我也去了机场,不过没让你看见。”她考虑一下,慢慢说。

  “我是没有看见,我当时实在太激动,不过——”他看她一眼,“说真话,我感觉得到你来了。”

  “我躲在一边,那时候——我恨透了自己,几乎想一刀把自己杀掉。”她垂下头。“我怎会把事情弄得这幺糟呢?我这自以为聪明的人。”

  “不是自以为聪明,而是自以为是。”他拍拍她的手。

  她反手握着他的,他犹豫一下,也轻轻握住她,就这幺沉着,互相握着手,直到目的地,那个“蓉园”。

  “到了。”他说。

  “到了?”她有点茫然。

  他们有一天会到达目的地吗?

  回到*N*LAZA已是深夜,斯年送蕙心到房门日, 说声再见,转身就离开了。

  慧心能体谅他,他是神父,不能再对他有什幺要求了,他们同游,说一些心底的话,又互相紧握着手,是不是巳超出了神父的规条?

  回到房里,正预备冲凉休息,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斯年,这幺快就回到房里了?”她开心地说。除了斯年,还有谁会打电话来呢?

  “斯年?不,我是李柏奕,还记得我吗?”是柏奕的声音,柏奕?他在香港?或纽约?

  “是你?柏奕?你在哪里?”她惊讶地。

  “我昨夜就到了,一直睡到今天中午,也住在这酒店,但我一直找不到你。”柏奕在笑。“我以为你去了波士顿,又查到你还没退房。”

  “我和朋友出去了。”她笑。“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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