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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吗?费烈,这一阵子完全没有你的消息。”慧心望着他。老朋友见面总是感到分外亲切。

  “到欧洲去了一个月。”费烈微笑。他永远这幺温文儒雅,这剑桥毕业生有他特别的修养。

  欧洲。

  慧心强忍着心中的那丝疼痛,欧洲,比利时——她永远逃不开记忆的。

  “公事?还是度假?”她勉强问。

  “当然是公事,我今年忙得很,恐伯很难抽出时间去度假。”费烈说:“你们去哪里,就不必把我算上了。”

  “我也忙,也不打算往外跑。”慧心说。

  “我更不行,难道拖着两岁的女儿一起去?放她在香港,我又不放心。”文珠说。

  “最喜欢东奔西跑的人也被人锁住了。”费烈笑,“母爱真伟大。”

  “不许说风凉话。”文珠对费烈还是很霸道,这个表哥对表妹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事实,哪儿是风凉话呢?”费烈说。

  这时,家瑞从门边匆匆进来,坐在文珠身旁。

  “有个应征工作的人来早了,约他两点,他十二点就来了。也好,免得我还要匆匆赶回去。”家瑞说。

  家瑞,还是那副沉稳、老实样,很可靠的一个男人,也是个标准的好丈夫。

  “谈妥没有?”文珠望着丈夫。

  “普通职员,也不须太挑剔。”家瑞说。“慧心,你要见的人是谁?见过了吗?”

  “李柏奕,广告公司新调来的负责人。”慧心淡淡地。

  “中国人?这很难得。”家瑞说。

  “不要小看中国人,我们哪一点不如别人?”文珠说。“还有,慧心两年后说不定就是你们公司的女老总,真正的女强人——不,不,女中丈夫。”

  文珠的话把他们都惹笑了。

  随即,大家各自叫了食物——中午的时间宝贵,他们还得赶回办公室。

  “费烈,在欧洲有什幺新奇的事?”文珠问。

  “欧洲对我来说和香港一样熟,没有新奇的事。”费烈摇摇头。“而且,我只是去办公事。”

  “有没有见到斯年?”文珠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讲错了,她忘了身旁的意心。

  慧心力持镇定,但仍变了脸色。

  斯年,斯年!傅斯年,她怎能忘了这个人、这个名字?忘了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忘了他穿神父长袍的模样?斯年,让她心中永远悔恨着。

  “没有。”费烈好心地,他不敢看意心。“我没有去比利时,只打了一通电话。”

  “找到他了吗?”文珠偷看意心。

  “他正在替人‘告解’,不能听电话。”费烈说。

  文珠轻轻叹息,斯年做了神父,是她最不能释然的事,但,她又无能为力。

  “真是莫名其妙,我完全不能把斯年和神父联想在一起。”她哺哺骂着:“斯年太固执,太钻牛角尖了。”

  “不能这幺说,他有自己的想法。”家瑞阻止文珠再说下去。“你不是他。”

  “是,上次他给我写信,说他心情平静而快乐。”费烈说:“虽然这事很遗憾,但他平静、快乐,也就够了。”

  提起斯年,大家都无话可说,只有无限烯嘘。当年的好友、当年香港最出色的王老五,当年教意心付出全部感情的男人——他们还能说些什幺呢?

  “慧心,斯年送给你的‘悠然草’呢?还在不在?”文珠忽然想起。“你说要移植香港的。”

  “在,当然还在。它——欣欣向荣,”慧心勉强抑制住心中的千头万绪,“已经从一盆变成几十盆了。”

  “那不正像斯年在比利时教的学生!桃李满天下。”文珠开心地叫。对她来说,没有永驻的哀愁。

  “一个哈佛的MBA教中学生实在是浪费。”家瑞说。

  “这是斯年的选择,他快乐就行了。”慧心说。终于说了斯年的名字。

  斯年。

  “是!我们该尊重他的选择。”费烈也认真的说。

  “但是斯年完全不尊重他的朋友。”文珠说。

  “文珠。”家瑞温和地制止。

  文珠果然不语,还是家瑞对她有办法。

  于是,几个老朋友开始进食,不再谈斯年,许多话题也没再扯出来,但——在这文华二楼,这是斯年往日午餐的地方,他——他的气息仍在,他的人也似乎就在附近,在每一个朋友的心中。

  “慧心,斯年之后,你真不打算再接受其它男孩子?”文珠第一发抱。

  “我——没有拒绝过。”慧心微微皱眉。

  “没有才怪!你不给任何人机会。”文珠不以为然。“其实,你是不给自己机会。”

  “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素心微笑。

  “不要这样,斯年不是全世界推一的好男人。”文珠是藏不住话的。“你为什幺不再试试?”

  “我该怎幺说话?”慧心耸耸肩。“我心中巳容纳不下什幺了,我只有工作。”

  “难道除却巫山真的不是云?”文珠叫。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她摇摇头。

  “你太固执,和斯年一样固执,一样钻牛角尖。”文珠哇啦哇啦地把不满全抖了出来。“虽然,我们该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们这样。”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我也——无能为力。”慧心垂下头。“我很感谢你的一番好意,文珠。”

  “天下会不会有第二个傅斯年?”文珠半开玩笑。

  “其实——我喜欢目前的生活,宁静、独立。”慧心说:“我觉得很充实。”

  “你没说真话。”文珠一针见血。“我不相信工作之余你不会寂寞,不感到孤单。”

  “也许有时会,但——感觉并不强烈。”慧心笑。“我大概天生是冷血,斯年骂过的。”

  “你的血,因斯年而冷。”文珠也笑了。“他骂你冷血是气极了,他心里明白你对他的感情。”

  “我的感情早已麻木、僵硬了。”慧心说。

  “不要说得太早,你才二十八岁,最好的黄金年华。”文珠说:“说不定会碰到一个比斯年更好的男士。”

  着心皱眉。

  “还有比斯年更好的?我不以为。”她摇头。

  “这话你为什幺不早在斯年做神父之前讲?”文珠说。

  “所以——我才惩罚自己。”慧心黯然。“失去了斯年,我也不再给自己机会。”

  “意心——”文珠动容。

  “沈小姐,”有个男人走过来,“原来你也在这儿午8。”

  李柏奕,这个神韵、动作、气质都像斯年的人。

  “啊!是你。”

  意心替他们介绍。

  寒喧一阵,柏奕便回到了他的座位。

  “他——有些地方像极了斯年。”文珠第一个叫。

  “我也这幺觉得。”费烈、家瑞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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