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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有事才能打给你吗?突然意兴阑珊起来。“没事。你在忙?”

  “我们还有四分钟。”

  “如果我的话超过四分钟呢?”话筒抓得好紧。

  “那我将赶不上那班即将飞往墨西哥的飞机。”

  “你忙,再见。”挂掉。

  后来他抵达墨西哥后马上打电话给她,两人没聊多久,而他的助理却已敲了他房门无数次加以催促,知道他得马上出门,他的行程满到根本没有私己的时间去儿女情长,他们连说话的时间都是勉强挤出来的。

  虽然有点遗憾,但她很谅解。他对事业有远大的野心,早就说过接下来数年他将不会有自己的时间,怎么可能因为现在多了一个爱人便改变主意去“从此君王不早朝”起来呢?他不是这种男人,至少现在不是,他有凌云壮志正待施展。

  他给她很大的自由,完全支持她的理想,放弃要她守在他身边的念头。而在第一通电话之后,她也领悟到了自己必须为这段感情付出什么!体谅他永远都在忙,就算常常找不到他,还得相信这样的爱情可以继续下去。

  可是,关於爱情……

  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爱情吧?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深深明白想经营这段感情有多艰难。莫靖远可能打一开始就全盘考虑过了,所以才说继续交往下去是唯一解决掉这个困境的方法,而她却后知后觉到打过电话才知道——继续,是为了求取一个真正的结束。若是有梦幻的结局,反而是一种意外。

  爱情,是一场耗磨的过程吧?相爱了之后,等的就是谁先不再爱谁。虽然口口声声说著天长地久,但实情就是这样,就只是在等待不爱了的那天到来而已。

  他一直在等这天是吧?也许她也是。所以复合。

  与其分手分得不乾不脆、藕断丝连、牵牵念念,还不如交往到底,至少会有结束的一天。

  相爱,是因为著迷於对方的优点;不爱,就是把对方的所有缺点都看透,并且不再忍受。

  以前她不会想那么多,只要纯粹的想他就够了。但现在一想起他,感受却是复杂万般,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收拾。

  给他打电话、给他写信,是觉得情侣间应该是这样的吧?虽然不确定,但因为思念他,就做了。但后来发现如果这种事做得太频繁,只是给彼此找麻烦罢了。找不到人的一方,与被找的一方,若是时间没法配合,简直是找气受了。

  所以当她结束了南非这边的工作,因为家里要求,所以打算回台湾一阵子时,心里同时也重新定位好她与莫靖远之间的分寸。黏腻或许适合每一对恋人,但肯定不适合他们;她也不要让自己沦为那样的女人,为了成就一份爱情而自暴自弃,只会成天对男人的行踪态度斤斤计较。所以,就算他们是恋人,也不要改变生活方式。写信或打电话的事,都不必刻意,想到再做就好了。

  飞离南非的前一天,她给他寄了封信,信里只提及南非的工作已经结束,会先回家一趟。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话了,连思念也不说。她再度像只飞走的鸟,回到她最爱的天空。不过这次不只给了自己自由,也给他自由。

  以他们现在的情况,这是最好的方式。她想。

  “瞿昙,未来一个月之内,我有没有空档?”莫靖远盯著电脑萤幕,公事交代到一半,突然对一旁正在做速记的特助问道。

  “你没有。”那名姓瞿昙的男子想也不必想,直接回答他。

  “台湾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回去办的事?”

  生性机智的瞿昙特助马上知道主子的意思,而且拜先前被主子数次脱轨演出的惊吓之赐,他已经愈来愈处变不惊了。回身找来行事历,十秒后回答莫靖远:

  “十一月二十七日,令尊五十五岁生日。”回台藉口一,孝亲。

  莫靖远面无表情。

  “十一月十五日,单家二房十九岁的三子结婚兼长女满月之喜。二房全家都致电请你务必要拨冗回去参加。”可用藉口二,敦亲。

  莫靖远还是面无表情。

  “十一月六日,也就是后天,勉强可以为你排出三天假。虽然令妹先前一直来电要求我这么做,但我不认为你会同意,也就没放在行程表里,但现在似乎有此必要。”

  “十一月六日,为什么?”

  “因为那天是你的生日。”瞿昙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莫靖远平淡道:“我从不过生日。”母亲过世后,他便不再过生日了。

  瞿昙特助推了推鼻子上的金框眼镜,“当然。”他很了解的说,然后谦恭地探询:“订明天晚上十一点的飞机可以吗?”

  然后,莫靖远回到台湾。

  十一月六日那天,下飞机后没有休息,立即到妹妹就读的学校去接她出来吃饭。原本只打算两兄妹好好相聚,但因为晓晨坚持,所以连异母妹妹单夜茴也一同带著了。他这妹妹总是希望把夜茴拉进他们共享的世界里,但夜茴的抗拒力道之强,不是这种亲情的力量可以破解。若她自己想不开,别人为她做什么都没有用,偏偏晓晨就是不肯放弃,也只好随她了。

  各自的人生得各自面对,谁也帮不了谁。这两个女孩正在成长,有一天终会了解这个道理。

  与妹妹们聚完餐后,接下来他的时间便不再是他的了。父亲那边的单家亲戚与母亲这边的亲戚,很快知道他回台湾,都在最快的时间之内竞相找他相聚,说要庆生、说要接风洗尘的,名目五花八门,电话一通一通催,甚至直接派司机过来载人,简直可以说是在抢人了。

  从他去美国读大学至今六年,他只回过台湾四次,每次回来停留的时间从不超过半个月。这次难得回来,又听说只回来两天,大家当然会抢成一团。

  先别说他是莫、单两家大老最看重的下一代企业接班人,光是他从母亲那边继承到的巨大财富,就足以让他成为两大家族里,说话最有份量的人之一。

  他到底多富有?也许没几个人弄得清楚,可是光是知道每年年终,莫氏企业与单氏企业所有的营利分红至少有一成五以上会汇进莫靖远的户头里,就足够让人吓得张口结舌了,哪还有力气去想他是否还有其它转投资的收入。

  就算莫靖远日后没有成为这两大集团的继承人,他也有足够的权力去左右这两家企业体未来的发展。所以打一出生起,莫靖远就是莫单两家的宠儿,钻石镶出来的人儿都没有他来得尊贵。

  每个人都想巴结他,想跟他保持良好关系,却又觉得他虽然客气有礼却难以捉摸。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用尽方法占去他的时间,为了让他印象深刻,以后能前途更加光明;攀住他,就是攀住未来荣华富贵的保证。

  “听说我凌晨两点要回美国?”

  深夜十一点,他刚从爷爷家的饯别宴里脱身。被敬了太多杯酒,虽然有人帮他挡去大半,但还是有推不掉的,所以他喝得有点醉。闭上眼,头往后靠,开口问著前面开车的贴身特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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