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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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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们找了一片浓荫,吃着从客栈打包出来的干粮。为了路途上的方便好携带,她只能摒弃精致的美食,仅包了几片肉干与硬馒头,不易坏又能饱食。但连日这么吃下来,她的胃口已被败得所剩无几。看着湛无拘吃得不亦乐乎,彷佛人间极品、天地间最后一盘食物般的享受,她只能吞着口水边摇头。不知此人以前到底过着怎样困苦的日子。一想到此,心软了、气也消了。 独自出门在外,经历了几番凶险之后,姬向晚也学会了一些生存法则,不投宿野店、财不露白、不穿女装,并且尽可能地丑化自己、不穿丝绸、食宿克难而平常。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绝对不要与陌生人同行。 偏偏湛无拘却成了例外。 这是无可奈何的,那日,给他吃了一顿饱——十人份的白饭、两盘五花肉、三盘拆烩大鱼头、三盘烧笋鹅、一大盅牛杂汤后,她好心又给了他一吊钱,知他困窘,心想这也算仁至义尽,可安心分道扬镳。 不料,他钱是收下了,却始终散步在她身后十步远,一副纯真无害,有路大家走的无赖状。她的心开始又气又忐忑,怕又招惹来一个索钱打劫的地痞。 结果这场追随延续到当日傍晚,她气喘吁吁地步入一间茶肆,才要叫菜,眼下一花,一抹灿笑便近在咫尺,用无比惊喜的叫声道: “公子,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又巧遇了。一同吃个便饭吧!小弟做个东道!”一串刺目的钢板正晃荡在眼前。 结果,这种“巧遇”延续到接下来的每一次用膳时间,直到姬向晚在昨日宣告投降,正式收下这一名食客为止,才结束这个闹剧。然后,步入现下更惨烈的骚扰中。 幸好这人除了好吃之外,并未有其它图谋不轨的行为出现。至于他一些无聊行止,若能视而不见,其实是无碍于她的。但……很难! 火气暗自冒涌,威胁着要撑爆她十八年来良好的教养,她咬牙低道: “我不是小“鸡”,你可以叫我姬向晚,或姬公子,就是不许再叫我小“鸡”——”好声好气中断于被干扰…… “咕咕、咕咕咕……”他还玩。 “更是不许学鸡叫!”火气一飞冲天,她几乎吼得破嗓,惊吓得林间小鸟各自分飞而去。 湛无拘不知从何处拈来一条白巾子,佯拭着眼眶里想象中的泪水,双膝并陇斜坐,另一手还抓着肉片不时以补充口颊内之不足,含含糊糊地低泣: “好嘛,你嫌叫小姬太不敬,那人家就叫你姬旦好了。用你们姬家先祖的名讳来尊之,总不会再动辄得咎了吧?小姬旦。” “不要叫我小——鸡——蛋!”忍耐!忍耐!不可以再被惹得失态。 “大鸡蛋?”湛无拘从善如流地改口。 “你!你!”姬向晚再也忍不住跳起来,随手抓了东西就往他身上丢,一边大叫道:“你呆子啊!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遇上你来讨我的冤价!你不要跑!可恶!” 抱头鼠窜的湛无拘很配合地发出被虐待的惨叫,并在原地绕着圈圈让她追个尽兴,甚至行有余裕地从接到手的“凶器”中找出食物来丢入口中。一双贼溜溜的眼中闪着好笑的谑芒,光是看姬向晚丢出的凶器,就知道她这个人再活八辈子也当不了狠角色。肉片、馒头、衣物,甚至连银子都砸过来了,就是不敢捡地上的石块来伤人。 这种人行走四方,还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姬向晚丢到双手空空,才看到自己的家当全在那人手上了。一边急喘一边叫: “东西还我!”不自觉地跺脚,展现出女儿家的行为而不自知。 肚子仍未填饱,现下又被气得更饿了。正月初旬,天仍寒、地仍冻,还要任由这个人蹧蹋到怒火攻心、热血翻腾……咦?热血翻腾? 她心下怔了怔,抬手轻抹额际,抹下一层薄汗,冻僵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暖烘且充斥血色…… 湛无拘将一个硬馒头塞到她手中,商量道: “我吃完肉片了,你就将就剩下的吧。” “你……”她眼中交杂着各种情绪,这个人……真令人猜不透,甚至见都没见过心性如此怪异的人。 相处数日下来,她一心沉浸在自己哀伤而冷漠的藩篱中,无心理会任何人,但这人!总爱挑弄她的火气,逼她到极限,然后再不管什么礼教修养,就要回嘴甚至于扑身打他。而在那种情绪昂扬的情况下,她执意要沉浸的哀伤,也就消褪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人……是看透了她?还是纯是爱玩爱闹的无赖脾性,不撩拨她一下就怕活不下去? “小姬,如果你还很气我的话,我一点也不介意你把馒头砸到我脸上,我真的不介意哦。”吞下了他手边最后一口食物,他血盆大口一张,像只乞食的小狗一般蹲踞在她身前,很牺牲奉献地等食物砸下来。 “你……你作梦!”她退了二三步,快速吃将起来。虽然没有肉干佐味,但有一张哀痛逾恒的脸下饭,也有心满意足的功效呈现,让她早忘了什么叫“没食欲”。 天晓得她还得与这人厮缠多久,而在最后一天到来之前,若不想被气死,就要学会一些生存之道。 姬向晚在闷怒多日之后,终于在教训中彻底领悟。 第二章 “你是哪里人?”姬向晚在怎么也摆脱不了赖上她的食客之后,终于真正认命,并且觉得有必要知道此人的底细为何。 “四川。”通常只有在用膳时分,他才会乖乖回话,而不费事地东扯西扯。 “从四川到太湖至少要走上一个多月吧!” “唔。”塞满了美食的嘴巴没空多作应酬。事实上他只用了十天的时间抵太湖。但这不重要啦。 姬向晚低垂睫眸,又犯了兵家大忌——用膳时一想起事情就会忘了动筷,任食物迅速消失而不自知。乐得湛无拘独占一桌美食。 “你怎么会来太湖呢?探亲吗?”总得明白他的去处才知道自己还要忍他多久。她无意在现下承担更多的负担。持续了多日的伤痛仍未减轻,多了一人来搅和只是凭添烦躁罢了。 “找人。”灌了一口茶,招手要伙计再送上一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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