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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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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钱香福暗中联系留下了八户品性较为良善的人——他们都没吃过人,家里有许多人吃了观音土死去,或者干脆直接饿死,却没做过易子而食的恶事,也不去偷死人尸体吃。 宁死而不肯吃人的人,相信品性是有一定保证的,所以钱香福才敢大胆地收留他们。这些年来证明她赌对了,她的眼光没出错,这些人是好的,他们勤奋而感恩。 那时留下八户,已经是跟大叔商量之后,所能承受的极限。秦家的地需要人耕种,一家三口老的老、病的病、小的小,想要保命,光靠她一个十岁女孩当然不行,他们还得有一些青壮来相帮壮声势才可以。所以就算很艰难,难到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饿死边缘,但这些人还是必需留下的。 那八家佃户的房子盖在钱香福家的左右不远处,隐然形成外围保护姿态,多少帮他们遏止了林家族人的窥视与骚扰。 这几年风调雨顺,新的国朝好像真的能立起来,至少这两年已没看到流匪明目张胆地出来作乱了,县里也出现县令这样的父母官了。没有匪乱,田地有正常的收成,皇帝又还没开始收税,钱香福仅只收两成的田租,种种的好累积出好日子,如今大家竟也能一日吃上两顿饭了。幸福的日子得来不易,所有佃户们对秦家以及钱香福都充满感激,更是对钱香福唯命是从。 钱香福走到东边一户佃农家,刚好看到这家的大儿子正在门前的空地劈柴,她将这个十三岁男孩给扯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小声问: “虎子,今天林家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我家有没有什么人过来?” 虎子连忙点头,迫不及待地小声道: “福姐,我跟你说,你家来贵人了!有四个骑着大马的大汉——我爹说转载或转售,谢谢你的支持与配合)那是大马,不是牛。他们带了好多精贵的东西到你们家,你家大叔就把其中两个给迎进门了,结果送的东西太多,没办法全搬进屋里,还剩好大一半丢在外面呢。我趴在围篱边偷看,哎唷喂,那样精贵漂亮的青布竟就胡乱丢地上啦!我跟我爹去上集时都没见人卖过这么好看又这么多的布。我娘说,敢这样随意糟蹋好布的,就一定是贵人。福姐,你家是不是在大城市有了不起的贵戚啊?” 钱香福从虎子没有章法的陈述里总结出有用的讯息之后,却是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也想不出那些来家里拜访的人是什么来路……就算是京里来采买女子的牙子,也不可能带着大礼过来;在这个一袋粗米就能买走一个女子的年代,那样的大手笔是谁也出不起的。 一时想不透,便就先搁着不想,又问:“那些人几时走的?林家那边有没有什么人过来探头探脑?” “有三个汉子后来走了,留下一个大汉没走。喔,还有,那个林桂花又跑过来叫嚷,好像说要卖她家两个女儿,要大汉过去谈价钱呢,我那时忙着给家里挑水,没有听到太多。” 钱香福并没有多失望,将肩上扛的米袋放到地上,对虎子道:“两只手把你的衣摆拎起来。” 虎子对这样的吩咐立马听从,两只眼睛还亮晶晶地盯着那两只袋子,吞了吞口水道:“福姐,你今儿个是不是又在山上掏到了什么好东西了?是山果子?还是竹笋……哇!”低呼一声之后,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凸了眼珠子巴巴地看着那白亮亮的大白米! 天啊!大白米!那可是大地主才吃得起的好东西呢!虎子活了十三岁,别说从没吃过一口了,连看都没看过。 钱香福以两手小心捧起白米,放到虎子的衣摆里,将他短短的衣摆给填得快满溢出来,然后拍了拍小子的头道:“快进去,别给人看到了。你祖父与你娘身子不好,你让你妹熬白米粥给他们补补身子。” “喔,好,我马上进去。福姐,你真好。”虎子感激地低叫,不敢放开声音说话,怕夜深人静,一点点动静都会给人听了去。 看着虎子走进屋子里去,钱香福再将白米扛上肩,本来想回家的,不过又怕家里有人盯着,所以她悄无声息地沿着月光照不到的暗处走,想先听听动静再作打算。 走到自家的后门处,还没趴上窗口呢,就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大成,你说福囡这么晚没有回来,会不会真的是被人贩子给抓走了?林桂花说福囡跟人跑掉我自是不信的,但我担心她一个好女子被坏人盯上了,给抓走卖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钱姨,您别慌,咱阿福那样机灵,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瞧,这些年她一个小女子跟林家那些人周旋,不也没吃什么亏吗?以前阿福也曾有过赶不及在城门关上前回村子,可能又借宿在水姑家了。”秦大成低声安抚着。 “但愿吧……可,我这颗心,怎么都安定不下来……你也知道,那些林姓的人都不是好人。福囡再厉害,终究只是个女人,又没个依靠的——” “怎么会没依靠,现在可有了。”秦大成说道。 “哎……这也是。可是……唉……”钱婆子突然叹起气来,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说不出口,吞吐了半晌,最后还是又唉声叹气起来。 这时仍然守在秦家的杜实开口了:“你们不用担心,一切有我们头儿在,就算那些人贩子真的劫了人去,也一定能找回来的。” 本来钱香福已经打算出声进门去,在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之后,便顿住了。 这男人是谁?怎么会在她家?! 虽然听着屋里人以轻松的口气谈话,但钱香福半点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她悄无声息地将米袋塞在一堆柴禾下,然后轻手轻脚地又走回虎子家,将虎子叫出来,小声吩咐道:“虎子,你等会去跟我祖母说我在镇上忙得太晚,就借住在水姑家,不回来了。” 虎子虽然满脸疑惑,却也点头应了,马上就往钱香福家跑去。 而钱香福则是转身往秦山的方向快步离去。 秦家人怎么能被秦家的机关术给难住? 秦勉站在一棵长势最雄壮、生长年头最久远的五叶松前,定定地看着这棵五叶松良久,久到都差点把它给看出两个洞了。 但无论他怎样用力去看、努力去想,最终结果依然只有四个字:一筹莫展。 “果然……我秦家的机关学问高深莫测……”非常自豪的声音下,有着难以说出□的尴尬——这样高深莫测的学问,果然,只有学到十岁就出门讨生活的人是不可能破解的。当年他学到的那些皮毛,也就只是皮毛,没有骨肉内里,所以,顶多算是只知道了目录梗概,而无真切理解吧……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下午为了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媳妇跑回了镇上一趟,本来还在纠结着该拿那个令他有些意动的小寡妇怎么办才好,结果,省事了,不用纠结了,人家跑了!下令去找也没找到一根寒毛,这对自认为是军中精锐的人来说,简直不能更打脸。 虽然说,身为一个众所皆知的大老粗,把一些事情办得乱糟糟好像挺合理,但秦勉心中还是有些憋屈到想吐血的感觉——他确实刻意营造出大老粗的兵痞子形象,但那并不表示他真的是个有勇无脑的人啊……好吧,他一直非常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自己其实还挺有脑的,并不是个只有蛮力的笨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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