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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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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只在水中生长的莲吗?” “莲、荷、芙蕖、菡萏,出污泥而不染的花儿,香味似有若无、恬淡宜人。” 他在说她,附在她身旁,如诉爱语,让她慌了手脚,收回抚花的手,直要住自己的嫣红。 “相公……” 他手一紧,笑声逸在她耳畔:“每当你死命要守礼法道统时,都会叫我相公来警告自己要守分端庄,也提示我有逾越,可我却爱听你叫我‘霄’的时候。净初、净初,我的娘子,学着当韩霄的妻子,而不要当韩家的媳妇好吗?” 因为含着笑弄,所以云净初不明白他这话有几分认真,但她也不愿在此刻追问,复又探手向湖中的花。沉吟了半晌,才道:“以前,碧映每带我到一处,都会代我的眼去看四周景物,然后形容给我知晓。” “我知道,那使得她幸运地能够以佣仆之身去读书识字,有些大家千金还不如她的好运。”他折下一段杨柳,让她握着,去拨弄湖水。 她眨着眼:“女子读书是好事吗?” “当然,将来咱们的女儿必须才高八斗才行。”韩霄早已将未来规划出来。 她笑:“我也觉得能读书是好事,但为何要才高八斗?文坛数百年,也不过出了一个曹植。历代骚人墨客,百年一出,已算了得了。咱们岂生得出另一个易安?” “不一定要当李清照。但她要代你的眼多读一倍的书,以弥补你的遗憾。霁告诉我,你是个才女,只可惜目不能视,否则岂是只有琴艺冠京师,怕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了。” 她摇头,为丈夫的盛赞汗颜。 “不、不可能。我太保守、太拘谨,而且生活优裕,这种人即使有点文才、身体健全,也只能痴痴跟着前人步伐,诗词意境难有突破。李太白、杜甫、苏东坡、李煜……要有豁达胸境,要狂放不群,否则也要环境悲苦,磨出最精湛的文采。若没有,就只能是花间词派的门生,专咏平凡的歌赋了。”再摇了摇头,神往于先人的文采,却没勇气去创新或承受悲苦生活。她只是凡人罢了,元朝之后,再无文人发挥的余地。诗词的最高境界已过,没人能跨越了。 韩霄轻抚她发亮的神情,语气戏谑地低吟一首:“有道难行不如醉,有口难言不如睡。娘子碎卧吾怀中,何妨共纹”他的话尾教妻子了去。 云净初满脸降红,怕他说出令人羞赧的话,只得不听为上。苏东坡的诗教他改成这般,真是万般暧昧。老天,他、他:“不要乱说。” “那,相公我不妨正经地吟一厥”他拉起披风,挡住外界,唇依向她:“点绛唇……” 他的狂放是不分时与地的!竟在外边吻了她! 也许四下无人吧? 云净初在心中努力地安抚自己,要自己放心。一定是没人,他才敢放肆…… 自我安慰往往幻灭得快。 “谁?” 韩霄疾手射出柳枝,钉在十丈外的一棵树干上,差点将一名老乞丐钉在上头当风干肉;还好老乞丐轻功还算不错,而韩霄也无伤人意。 “啧啧啧!韩公子,火气很大哦!应该叫扬州女神医替你开幅清心帖、降降火,免得旺火烧沸了“千荷湖”,也吓坏了你怀中的俏夫人。” “韦虚?”韩霄冷眼看向已飞来身前,年约五旬的乞丐。“闲丐韦虚”是江湖上最爱打探消息的无聊人士之一,身为丐帮五袋长老,本是有些辈分的,但因专爱挖小道消息、不务正业而以“五袋”辈分当长老,事实上以他的武功与年纪,早该晋身八袋才对。此人不仅令丐帮头疼,也令江湖人士头疼,虽然不会四处宣染,并且加油添醋道人是非,但他这种怪癖,也教满江湖的人退避三舍。江湖人都深信老乞丐手中挖到的值钱消息绝对不比“武林贩子”邝达少。而只要老乞丐有兴趣的消息,就算是会死,他老兄也不会放弃。 眼前看来,此刻老乞丐的兴趣是韩霄那新婚夫人了。那可不!集江湖佳丽芳心于一身的韩霄,多年来冷酷无情,一一将系在他身上的芳心砸成一堆碎片,绝情得令人寒心,料想他是不会娶妻生子了。不料一趟京师之行、回家省亲,却夺了其弟之未婚妻。那还不算大震撼,惊人的是那名女子居然是个瞎子。 怎不教人好奇欲死?老乞丐当下追随而来,想好生看看这位女子有何倾人国城的魅力,令韩霄不畏世人囗诛笔伐地娶了弟弟的女人。 韩霄冷问:“有何贵干?” “好奇而已,好奇而已。别介意。”韦虚一双眼完全不避讳地探视向他怀中的女子。纱罩下的面孔,见得五分,已是难以言喻的美丽,这仔细看了,想必更不得了,尤其那股温柔似水的气质,连对女人敬而远之的老乞丐都忍不住心旌神动了。 “莫怪,莫怪呀!”咋舌不已,正想找个方位看得更仔细时,却已被韩霄打断。 “失礼了,韦老!” 韩霄以披风掩住妻子身形,虚晃一招直攻老乞丐门面,教老乞丐退了数丈以自保。趁此时,韩霄拔高身影,几个起落,步荷叶往湖心而去,不旋踵已立定于船舫甲板上,命船夫摇橹往对岸。顷刻间已将老乞丐丢得老远。 韦虚坐在湖畔,捞起一朵白莲,直笑道:“好一个美人,堪称天下第一!老乞丐我哪有不看仔细的道理?就不可知,这位盲眼红颜,是祸水或是菩萨了。” 看情况,只会有愈来愈多的江湖人好奇她的长相,扰得他们此行不得安宁。 韩霄坐在躺椅边沿,探手轻抚妻子发自的丽颜,忍不住皱眉问:“怎么?仍是晕吗?” 上船好一晌了,云净初的不适反而更加严重。在马车上不会晕,理当也不会晕船才是,不过,看来他是料错了。 “不如,咱们早早上岸回客栈吧。” 云净初摇头,小心地坐起身,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酸水直往上涌,呕吐了起来。 韩霄手快地扯过披风承接她的秽物。 “船家,回岸!”他往船尾叫了声。 “我没事,咱们不是要往对岸去玩吗?”她忙阻上,身子却无力地软在他胸膛。 “无妨的,只是要见一个人,改日请她过来就行了。咱们先回去。” 胃中一空,没东西可吐,反而觉得舒适不少,她缓缓呼吸,为自己的没用深感厌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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