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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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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宫里的女探卫向他报告明夏宫一早上都在内务府忙著处理内廷事务,并且抽空召见明靖连,似乎给了一顿训,希望他好自为之。对于她召见明靖连一事,他一点也不意外,没有一个明家人会对那个败家子放心——老实说,他是一直在等著看好戏没错。 近来由于明夏宫后宫独宠,诸妃皆回避。许多需要三宫共同做决策、听取内务府报告的事,都只剩她一人独自处理,另两宫不是称忙就是称病,拒绝共事。 这阵子事情又特别多,一大堆各国来使便会有一大堆宴会与安置使节团里的女眷事宜,再有宫女的选训验收成果,更有自从钦天监定好八月八日为大婚的日子之后,种种必须与礼部配合的繁琐大小事,让明夏宫忙了个焦头烂额。 如果工作繁重还不足以让她累垮的话,那么属下在工作上的不配合,肯定会使她崩溃。 一直以来,都是咏春宫独揽后宫事务,从前在东宫时即是如此,起用的都是自己心腹。如今说是放权不理事,但留下的那些人,只要摆出不合作的态度,就够明恩华将事情办砸,结果不是跑来向他哭诉让人看笑话、就是在后宫掀起火爆的大清洗,弄得哀鸿遍野——就像历史上那些急切想要有所做为、却能力低下的国君,总是只能走向暴政之路,还自认为这一切的残暴,就叫雷厉风行。 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理?雷厉风行搞得后宫怨声载道?还是示弱的让一切照旧,给人牵著鼻子走?他知道她本想在宫里韬光养晦过日子的。然而这么梦幻的想法,还是放在心底想一下就抛到脑后去吧,别以为真可以实现。皇宫不是吃斋念佛的地方,住进来享受富贵特权的人最好有此清醒认识。 当一个寻常人的妻子,或许只消将家里打理好便算是尽责:但当一个皇帝的妻子,却还有另一个身分得兼顾——臣妾臣妾,既是妻子,亦是臣属,而且大多时候“臣”先于“妾”。这个身分于国于家,都必须尽责任的。 就像他,天澈。在做所有决策、考虑事情时,完全得站在一个国君的立场,为王权的稳固、人民的利益做考虑,为此,种种私情都不在他顾及之内。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纵使知道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子,也可以是个贤慧的妻子,她对他几乎毫无所求,甚至也不在乎没有孩子来保障她的下半生,总是温顺的仰望他……身为一个男人,如果对自己的女人还有丝毫怜惜之意,就该将她牢牢圈养守护起来,不让其受风雨摧折。 但不行,他不能这么做。 一来他没空对一个女人这样小心翼翼风花雪月;二来,她身分所代表的背后巨大势力,被他这个登基才两年的皇帝列为心头首患。如果他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完全掌权,尽早摆脱顾命大臣的制约。并非对那些权臣的忠心有所疑虑,忠心的人不表示不贪权。这是历史的必然,每一位新登基的皇帝,都会经历相同的过程,直到真正执政。 再说,这阶段,他需要她为他治理后宫,建立一套体制,他一直觉得后宫的管理疏散,毫无章法,让人轻易可以兴风作浪。后宫需要整顿,眼下她是最适合的人选。所以他必须这样对她。 他近来一直在想著她,所以特地过来,但明夏宫还在外头忙,一时是看不到她了。虽然没看到她有些失望,但都来了,自然要对雨名孩子的功课加以考较一番,藉此了解非常规的教法其成效如何。 予瞳才四岁,他慢慢引导她开口,听她说故事。每一段故事都能让她背出一首诗。这娃儿记忆力十分惊人,明恩华对她讲过的故事、甚至是明恩华自己在读书时随口吟哦出来的诗句,小女娃大多都能流畅的念出来。当然要她死背出来是不行的,而是以闲谈的方式,让小女娃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发挥出这些日子所学到的事物。 紫光帝不时点头听女儿清脆而生动的声音,由著她滔滔不绝的现宝。 后来发现一旁等候著的予旸也听得入神,一张小脸上满是好奇又专注的神色。 明恩华的教学方式,也许入不了那些大学者的眼,在成果上而言,也很难保证比正统的教法更胜一筹。然而,这样的方式,却是能让学习变成一件让人期待的事,让小孩子愿意孜孜不倦的学下去……紫光帝暗想著。当予瞳终于发表完了之后,紫光帝见她直揉眼,唤人将她带下去休息、睡个午觉。接著才继续考较三皇子,一点也不意外年纪小小的他,已经能流畅的背诵许多经典名篇,而且在书法上也写得很有样子了,可见功课之重,更可看出张妃望子成龙的心态有多迫切。 或许予旸扛得起沉重的压力,但有必要这样吗?虽然他的两名兄姊也是这样过来的,但现在他既然打算交由明夏宫开发出新的蒙学方式,让孩于能更愉快的学习,又何苦非要他走别人的老路,让繁重的课业踩压成这样?当然,如果孩子现在就产生了竞争意识,认为刻苦学习才是未来的保障,那他也无话可说。所以他道:“予旸,既然你现在所学的功课都是太傅安排的,那么你待在这儿,也无济于事,你明夏宫母妃教不了你什么。你想回无逸斋与你哥哥姊姊一同读书吗?” 三皇于闻言一怔,虽然身后的伴读悄悄扯著他衣袖,要他趁机回到无逸斋,让大学士授课——这一直也是张妃耳提面命交待著的。 但三皇子发现自己并不想离开,所以他开不了口。这些日子以来,听多了母亲与诸多大学士对明夏宫教法的鄙视批判,确实会觉得明夏宫母妃的教法太儿戏、不成体统——这是母亲他们下断在说的话。说得久了,听得多了,似乎也就成了真理,他于是便相信了。才会决定若有机会见到父皇时,要提出离开明夏宫约要求。 然而——明夏宫母妃的教法真是错的吗7也许他不知道什么是对。但他好羡慕妹妹可以学习得那么快乐,每天听故事学儿歌,居然也是一种学习,妹妹说的每一个故事,他都好喜欢听,好有趣哦。 他——可不可以也学一样的?“怎么不说话?予旸。”紫光帝催促著。 三皇子心中一定,看向父亲:“父皇,孩儿不想去无逸斋。孩儿恳求父皇让孩儿留在明夏宫,跟妹妹一同学习。” “为何?莫非认为太傅所教授的课业不好?” “不是的。太傅定下的课业,孩儿愿意继续学习。但希望在下午的课暇时间,可以与妹妹一同跟在母妃身边学习。” “朕不会答应你这个要求。”紫光帝淡淡道:“两种学习方式是互相抵触的,朕怎么可能允许你同时学?做人不可贪心,你这种天真的想法,只会招致两头落空的下场。” “不会的,孩儿可以承受得了……”予旸仍想争取。 但紫光帝不让他再说下去。意味深长的望著这个儿子,道:“对于学习,你不可能同时接受两种教法;对于处世,你不可能同时讨好所有人而不必得罪。选择只有一个,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摆驾离去。前往金秋宫。 探望生病的妃子,乃是常理。紫光帝理所当然的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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