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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五年前我从皇陵帖刻回来的‘天下冠军帖’,收哪去了?”

  春生略一思索,立即回道:

  “二爷,那‘天下冠军帖’在两年前被大爷借走监赏,至今未归还。”

  贺元一愣,也想起来了。一拍桌子道:

  “借了两年还不送回来,大哥这是想昧下了吧。去!去要回来,立刻!”

  “这个时间,大爷还在皇卫营练兵未归呢。”可不敢私自去取。

  “找他书房伺候的人讨要回来,回头我会跟大哥知会一声。”属于他的东西,自可随时取回。

  “是。”春生立即领命而去。

  “白云,我有一幅很重要的字帖,你先照着临摹,每个字都练习上几百次之后,再帮我写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好啊。”没有多问,直接应下。不过……“我的字,还需要练出风骨吗?”

  “如果你什么字体都能仿得来,还怕没什么风骨。那些有风骨的还没有你的本事。”贺元摆摆手。反正她又不以当书法家为念,就省省吧。

  “那我可以继续写台阁体了?”她还是觉得这种四平八稳的字体方便实用、干净清爽。

  “随你了。”很大方地放过了。

  就在白云即将抄完那几卷考题精要时,门外传来禀报声:

  “二爷,贺明堂少爷以及礼部尚书三公子赵玥来访,正在‘咏宜厅’奉茶。”

  “春生还没回来吗?”

  “二爷,小的回来了。大爷的书房小厮说那‘天下冠军帖’并不存放在书房,似乎是被大爷挂在他内院里了。”外头传来春生带着些许喘气的回报声。

  “知道了。我晚上直接找大哥要就是。”贺元看向白云道:“快点抄完。赵玥说好只能借阅两个时辰,再不还回国子监,那出借的人就要急坏了。”

  “就好了。”白云回道。

  就见她手速更快,字体稍稍有些跳脱,没那么四平八稳了,却显得行云流水,畅意至极。贺元眉头微挑,觉得凌乱些的台阁体,倒是比较有看头。

  不到一刻钟即全部抄完,贺元则在一旁把所有书稿整理好,将赵玥偷渡出来的那一份装进匣子里,拿在手上,道:

  “这些卷子出自一个很被国子监众大儒们看好的监生,认定此人就算没考中一甲,至少得个二甲进士肯定没问题。就不知道,在接近同样的条件下,你能不能够考得过他?”

  白云倒没有豪情万丈地拍胸脯说些壮胆气的大话,只耸耸肩。

  “不知道。反正我记下一切读过的书,包括你不时寄来的文章与卷子,若是仍然落榜,就只能说……”

  “你书读得太少?”贺元接话。这句话几乎是每次他给她写信寄书时一定要写上的句子。

  “不。是你给我的阅读方向完全错误。”要知道,她所读的一切书籍文章,都是他帮她挑的;他学了什么、判定了什么书籍适合考状元的她,就会把那些书寄给她,然后两人再在同等的知识水平里斗嘴吵架。

  也就是说,如果她真的能考中进士,甚至高中状元,那么就表示贺元自己所学习到的知识也有状元等级的高等程度。不得不说,刚开始贺元会这样努力帮白云,是有这样一份心思在里头的;他想证明除了父母生给他的富贵命格外,他自身的本事也是足以傲视群伦的。

  身为当朝权贵子弟,虽然国家没有明文规定这些贵胄公子不得参与科举,可世家权贵们却知道皇家是希望他们在本身享有荣华富贵时,不要去剥夺那些落魄贵族、寒门士子们振兴家门的机会。

  所以,一直觉得自己书读得很好的贺元,从小就知道自己与科举无缘,他不能经由科举来证明自己不比翰林院那些才名远播的人差。当然,他也没有去考的意愿考上了,会被非议侵占寒门晋身名额;没考上,岂不丢死人?因此一直以来他是希望白云真能考到状元的——直到知道她是女人之前,他都这样希望着。

  待白云也收好她抄写的那一份卷子,以方巾包好,正要往宽大的袖袋里塞,就被贺元阻止——

  “等会还要见贺明他们,你塞着这一大卷坠在袖子里,看起来不像样。你是举子,又身处京城,得注意风仪。”叫来春生道:“你唤个人,把这些送到外城北白公子家去。”

  春生轻声应是,接过小包袱便行礼告退。

  “他怎么知道该送哪去?”

  贺元轻哼一声。

  “你都来京城七天了,该知道的我自然都知道了。”连她是个女人的事他都知道了,其它别的还有什么难的吗?白家母女的落脚地,查起来根本毫无难度。

  白云瞧他像是又冒出了点火气——他对她是女人这件事,始终保持着随时发火的阴阳怪气状态。她暗自撇嘴,问道,,

  “我与贺明他们不熟,见面招呼完后不就该回去闭门读书了吗?”是谁说过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全天候悬梁刺骨死读书的啊?居然还有闲情去交谊叙旧。老实说,对于贺明赵玥之流,她早就忘在脑后了,只隐约记得一个是撒钱的笨蛋,一个是趋炎附势的纨裤。

  “你得知道,一个士子,只是会读书,是没法真正获得尊重、取得天下士子认可的。在京城这地儿,尤其势利。琴、棋、书、画、诗、酒、花,你可以不专擅,但得学会品监;当然,这种风雅,一时之间强求不来。可至少,你得懂得游艺,马球、蹴鞠,只要有一项玩得好,你就能较为顺利地打进勳贵圈。”

  “所以,你等会还要带我去蹴鞠?,”她向来踢得不错,可不代表她现在有这个闲心。

  “必须去。”贺元当然看出了白云的不情愿。

  “为什么?你想我交好贺明他们?”有必要吗?

  贺元定定望着她的脸,好一会,拉着她的手臂往外走,边走边道:

  “不为其它别的,就当是……为了你的脑袋吧。”说完,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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