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席绢 > 爱你的十个理由 >


  “为什么不追求呢?只要追求的方式不会给她勉强的不适感,终究还是在尊重的范围。把不爱变成爱的过程很难说恰不恰当,其实我个人也没有研究,但你的心意让我很感动。”

  “她……不可能会与我定居日本。她讨厌日本人。我有一半的血统。”骨血承袭自何方不是自身所能决定,更不能因此而自厌或自矜。他只能遗憾心仪的佳人无法接受已然无力改变的事实。

  “老师……呃……您还没谈到恋爱,竟然已想到长远的一辈子了吗?”罗绍有点不可思议的问着。在他这种二十出头一点点的年纪,绝难想像对某个人有了初步的好印象后,没有经过交往的互相了解便已打算到了婚姻那回事。

  这范群居然认真到那个程度。

  “你大概不会相信一见锺情……你知道那种“相见俨然”的感觉吗?二十八年来,我认识、见过的女孩子不少,你如何能否认,茫茫人海中,唯一揪住你视线与心绪的那个人,不该是你今生命定的伴侣?我因为仰慕母亲祖国的文化而踏足台湾,然而揪住我心的,却是一名曾经与我不经意错身而过的女子。她讨厌日本人,宣判了我毫无机会。我不要她为难,回日本后,这两年会是我最美丽珍藏的回忆。感谢你听我的牢骚。”他又慎重的点头感谢。

  “如果,你是有机会的呢?其实你也只是有一半日本血统而已。基本上,读过中国近代史的人多少都会有一点仇日情节,不过那不代表会以那种情结来对抗所有日本产物呀,也许你是最适合小红的男人呢,老实说,她从来没有收到什么情书、鲜花的,可爱、平易近人的女孩比较吃香,小红就是太安静了。您会喜欢她,我很感到不可思议。”

  “不奇怪,她外貌姣好,气度沉静,喜欢她的男人一定很多,敢行动的却是少之又少,全像我一样胆小。”范群自嘲。

  罗绍没有接腔,事实上小妹还排名不进中文系十大美人之列呢,充其量就是十分清秀,不过爱情这东西会美化一切,在他们心目中,心仪之人皆是最美。

  他不喜欢悲剧,但看起来范老师就是决定以无言的结局来收场。

  这份感情,对小妹而言来得太早,她才二十岁,但范老师却是个成熟且有社会历练与稳定收入的男人了,不是毛头小子,不是那种有满腔抱负却没被社会辗磨过的心高气傲人种——一如他。

  计算下来,似乎值得好好谈上一埸,并以圆满来收场,只是,小妹有心走入情爱世界中吗?

  “罗绍,这事别让罗红知道,我只是想找人说一说而已,没有其他隐藏的企图。”

  再一次地,范群交代罗绍。

  罗绍只得点头。

  心情有更好吗?大口吸入粉圆,塞满了嘴,再囫囵嚼吞而下。

  食不知味,无力品尝。依然,没能绑住胸臆澎湃的恋慕,任它决堤,淹没他于苦涩的单恋绝望中。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可以在完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便投注了浓重的情意,至今犹无力收回。

  既甜蜜,又痛苦。

  两年来不是没有自问过的,为何要自找麻烦?

  答案,系在渺远的一端。不敢追寻。

  今日与罗绍谈了这一回,也该心满意足了。

  这是一个单恋的句点,该感到了无遗憾了。

  “你……对感情有什么看法?”罗绍搔了搔头,先傻笑了半晌才问出口。

  “嗯。”她应了声,不想回答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尤其前几日早已有人这么问过她之后。

  今日的天气难得的凉爽怡人,她买来两枝冰棒,不急着回家,与小扮坐在行人椅上,吹着凉中带暖的秋风,吃着冰棒。昼长的时节将日光无限延伸,大地不急着披上夜衣,五点半的光景,阳光仍是据守西天的灿亮。

  “如果……如果有人很爱慕你,你会不会感到高兴?而且那个人的条件很好。”罗绍锲而不舍。

  “不会。”怎么小扮的用词完全仿自秋晏染?他们有共同的剧本吗?还是大脑运转的方向全然一致?

  “为什么?你不觉得喜欢一个人需要极大的勇气吗?而且喜欢你到不忍让你感到一丝丝困扰。这是很高尚的情操。”说至此,不免回想到以前的经验:“以前我们的书包中常塞满了大哥二哥的仰慕者所写的情书,还有人天天跑到我们家附近等人,不断有陌生女子打电话到我们家指定要哥哥他们听电话……她们一点也不认为她们已经妨碍到我们的家庭生活了,相较之下,我觉得……呃,如果有人一直在爱慕你,那他的性情一定很好,很尊重人。你以为呢?”

  小扮是在明示果真有人对她张扬着爱慕的旗帜吗?

  “不晓得。”她回着,一心忙于应付融化得太快的冰棒,吃不及的情况下,只得任黏腻流满手心手背。

  凝着眉,将冰棒塞入小扮的手中,极度厌恶手指上黏嗒嗒的感觉。

  “那边有水龙头。”罗绍两三口吃完手上的冰品,指着对面的小吃店道。

  她点头,直直走了过去。由于路上看不到什么车,所以也就不太注意路况,一心只想洗去手上的黏腻。直到她被一股巨力抓跌入一具男性的胸膛、耳畔传来机车尖啸盘后,才惊魂未定的看到了咒声连连、并且已然远去的机车骑士,也明白了自己差点发生交通事故……

  “你该明白台湾没有良好的路况,穿越马路时应该更注意一点。”男性焦急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

  这才令她回想起自己仍被牢牢困在一具男性的胸怀中。她抬头,同时也抵开与陌生人太过亲密接触的肢体。

  她看到了一双涌着关心的眼瞳,眼瞳的主人有着斯文出色的面孔,似乎有点面熟,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谢谢。”她低头看着自己黏腻的手正平贴在他雪白的衬衫上,印上了浅浅的污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罗绍跑了过来,刚才忙着帮一名老妇提重物上楼,不晓得短短几分钟之内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听到一阵好刺耳的煞车声,下楼来便看到这幅景象——他的小妹教一名男子给搂住。

  待奔近一看,才低呼出声:

  “呀,你……”这人可不正是恋慕小妹已久的范讲师?好个巧遇,一定是缘分天注定。

  “你们好。”范群白晰的面孔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看着心仪的佳人离他愈来愈远,心中的失落也逐渐加重,却不敢有丝毫逾越的举动——例如顺着胸臆的冲动再度搂她入怀……

  罗绍用着兴奋过度的语气介绍:

  “小红,他是日文系的讲师,叫范群,日本名字叫川端群己,他是个混血儿,二十八岁,你应该听同学说过他的名字吧?”滔滔不绝的介绍其基本资料,活似在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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