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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我很讨厌宗一郎。”叶凛冷冷地说,“明明喜欢却放手,说什么为了别人的幸福……虚伪、做作,我最讨厌的‘滥好人’!”

  “哎?”绪雅惊诧莫名,“你不喜欢吗?一直在看……”

  “不喜欢啊!”他狠狠地说,“很讨厌!我要去睡了!”

  绪雅怔怔地点了点头:“那我帮你关电视和影碟机。

  他没有回答,径自进了房间。砰地带上了门。

  良久,绪雅叹了口气走到墙畔开了灯,开始收拾客厅。

  在沙发上,她再次看到了那张cD。

  叶凛十四岁时灌制的小提琴演奏CD。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试过失眠的经历了。

  一边这么想着的叶凛,儿乎是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在黑暗中冷冷地凝视着某个不确定的虚空焦点。

  不知是不是临睡前吸了烟却没有刷牙的关系,他总是感觉到,由舌根处绵延至整个口腔之中的淡淡苦涩味。随之而来的,是油然而生的干渴之感。

  他发一会儿怔,终于说服自已从床上坐起身来,去拿床头不远处的水杯。在黑暗中,不知触碰了些什么,有物件哗然坠地。

  楞了一下,他只得扭开台灯,惘然的神情在发现地上相框的残骸后转变为痛苦。因为,那是他幸福含笑的一家合影。

  强行抑制住指尖的颤抖,他缓缓蹲下身去,拾起了支离破碎的相框。精巧细致的相框,绘有可爱的卡通小熊,是母亲魏紫送给他的十二周岁生日礼物!

  相片中的父亲叶钧,温和宽厚地微笑着,轻搂着膝前爱儿的肩头。母亲魏紫一身淡色套裙,笑容甜美,满眼幸福之色,轻偎在丈夫的身畔。

  看上去如此幸福美满的家庭,却……

  有咸涩温热的液体滑下眼眶,滴落他干涩的唇上,犹如火烧般的滚烫灼入心底。他抓紧了相框,惊觉自已已泣不成声。

  “女人,是世界上最可爱,也最可根的东西!”

  不记得是从哪里听说过,这句话却在不知不觉中浮现在脑海之中,少年叶凛望着借酒消愁的父亲叶钧,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口。

  “所以,爸爸你……”

  话没有来得及说完,浑身酒气的叶钧“嘿嘿”地笑了起来,“好小子,从哪里听来的?你这个年纪,还……”打了个酒嗝,他一时说不下去,呕吐了起来。

  “爸爸不是说好的音乐家不应该喝酒吗?酒精会破坏神经中枢的感受力和……”眼望如此颓丧的父亲,少年急切地呐喊出声。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叶钧连续不断的干呕声…

  少年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素来爱洁的父亲狼狈不堪的醉态,哑口无言。母亲仍然同前几天一样,独自关在房间里,对一切视若无睹,只是独自饮泣。这一切已经持续了两周之久。

  之后,那一天,吉永龙夫,才华横溢的日本小提琴家、指挥家,再度来到了他家。父亲什么也没说,借故告辞出门了。少年只得独自躲回房间偷听母亲和他的谈话。

  明知他是那个破坏自已家庭幸福的罪魁祸首,明知他是令得自已世界全盘崩溃的万恶刽子手,少年却仍然、无法避免地,被他的琴声打动……温暖明亮的美妙琴声。

  少年站在门后,如痴如醉地聆听那曲琴声,睁大茫然的眼眸,看着母亲哭倒在并非他父亲的男人的怀中…

  晚上,父亲回来了,很令人意外的,几周来第一次没有醉酒,理了发剃了胡须端端正正地坐在妻子和孩子面前,平静地说:“我们离婚吧。”

  母亲脸上,浮现了微妙的哭笑难分的神情。

  仔细想来,他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对所谓的“滥好人”深恶痛绝的吧!

  手掌中紧握的相框碎片已嵌入掌心,鲜血淋漓而下,他却浑然不知疼痛。当那殷殷鲜红映入他游离不定的视线,他怔了一下,竟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连泪水也在笑声中涔涔而下。

  不错,他讨厌滥好人,虚伪、懦弱的滥好人!

  “离婚吧。”叶钧的语调温和而平静,“我放弃了,紫。你带着小凛离开吧。我……把你和小凛都让给他!”

  少年惊诧万分,睁大了明澈的眼眸。凝视着父亲叶钧和蔼平静的脸庞,少年震惊地发现,自己心中除了满溢的惊惶和恐慌外,竟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欣喜!

  对,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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