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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仿佛突如其来,身侧的瑶里千珠忽而倒了下去,将他自沉思中惊醒。

  犹豫未决、小心提防的,他的手伸了出去,又停在半空,终没有扶住她软倒在地的身体。害怕再次被骗,害怕正视自己心底的情感,又或是害怕由行动泄露出真心,他终还是没有扶住她……

  然而,他这次真的错了……他再也没有伸手扶她的机会了……

  赫连岳俯下身去,捡起她掉落在地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亮了她苍白的脸,这是一张中了剧毒的脸孔!

  她双眸紧闭,眼圈乌青,嘴唇发白,皮肤上起了一阵急促的战栗,晕迷不醒。

  他的心悚然一惊,凑近前去,用火折子照亮她的胸口。先前诈中的一剑全刺在护心镜上,而溅起的血花是她事前准备好的血囊袋流出来的,她并没有受伤……可是,她目前却显然中了剧毒……

  他忧思如焚,脑海中却忽而灵光闪过。他闪电般执起她的右手,曾握住断刃作致命一击的右手——果然,因紧握断刃而割破了手掌!如今,手掌上伤口流出的,已是色泽呈乌黑色的血!

  仆散亮不愧是西域诸国人人畏惧的“影子杀手”,人死了还不忘为自己报仇……瑶里千珠终伤在他这一着手上!

  赫连岳呆呆地凝望着晕迷未醒的瑶里千珠,仿佛这情况只是南柯一梦,决非真实发生,眨眼间她就会妩媚一笑,跳起身来,又狡黠又可爱地说一声“我又骗你”。

  他怔怔地望着她发黑的眉宇之间和流着毒血的右手,感觉到空气都沉滞起来。“这一定是一场梦。”他忽而自言自语起来,“成名刺客以剑著名,怎可能在剑上淬毒……她那么聪明狡黠,一定又是和我耍手段……还有……”

  热泪滴在少女苍白的玉靥上,他忽而哽咽难言,空气中流动着沁入骨髓的寒意……他怔怔地抱起瑶里千珠渐欲僵冷的身体,蹒跚地向前走去。火折子摔落在地上,火焰摇摆了几下终于熄灭了,地道中又恢复了一片无边无涯的黑暗,浑然一体,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寂静得可怕。

  赫连岳却对这一切恍若未觉,只是麻木地向前走着,走着……

  空气中的寒意愈来愈重,似乎不仅是他心情上的变化,地道中着实越来越冷了……正在此时,赫连岳忽而感到怀中少女轻轻瑟缩了一下,他的心被狂喜充溢,想要大声欢呼,终强行抑下,轻声问道:“千珠,你怎么样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吐出几句含混不清的呓语,再度哆嗦了一下。

  他不忍再问,怕惊扰了她,小心翼翼地脱下肩上披风给她裹上,动作轻柔,一如当初在山洞表白心迹后。

  少女却又再哆嗦了一下,含糊地呓语。他侧耳去听,却辨不清晰,心中惶急,只得连声问:“千珠,你怎么了?”

  “——她很侥幸,目前死不了。”黑暗中有人冷冷地接道。

  “谁?”赫连岳站定脚步,防备着,大声喝问。

  “岳,是我。”火折子的光亮了起来,地道中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忠亲王——赫连盛,他神色凝重,眉目深锁,如罹重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样的蠢话,赫连岳并没有问出口。这个叔父身上有太多的疑团,千丝万缕决不是一时可以理得清。现在决非追究这些事的好时机。他的当前要务是挽救怀中少女瑶里千珠的性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叔父,你懂得解她身上的毒吗?”他张口吐出这样的问话,亦很聪明地没有去追问赫连盛为何知晓瑶里千珠中毒的事。

  赫连盛走了过来,淡淡地说:“她中的是车师王室常用的‘火蜃毒’,本是见血封喉、无药可解的。中毒者会全身燥热,如被烈火焚身,产生幻觉痛苦地死去。但她很幸运,这地道中的千年寒气令毒性延缓发作,目前毒尚未运行全身,她还可以苟延残喘一些日子。”

  “那么可有解药?”赫连岳急切地追问。

  “要现成的解药是没有。但这毒却并非解不得。”赫连盛淡淡地说。

  “此话怎讲?”

  赫连盛却转过身去,领先向前走,一边徐徐而谈,偏离了话题:“你知道吗?这地道已接近出口了。”

  赫连岳只得抱着千珠疾步跟上,急切道:“叔父!”

  赫连盛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火折子的亮光映在他脸上,皱纹纵横,不似四十来岁,倒像已年过半百:“这地道的出口,就是王室冰窟!”

  “寒气——你是说寒气来自藏尸冰窟,而解毒之法也源于此?!”

  “不错。”赫连盛颔首微笑,眉宇间似是欣慰,却又掠过一丝感伤,“你很聪明。要想解‘火蜃毒’,只有利用我国冰窟里的万载玄冰!”

  “那么,具体方法是——”赫连岳抢着问道。

  “出口到了。上去再说吧。”不知赫连盛在道壁按了什么机关,“吱呀”一声,石壁戛然分开,天光照进黑暗的地道,令人眼睛生眩。

  “你现在急也没有用。”赫连岳领先上了楼阶,“千珠郡主暂时不会再恶化的。”

  映着新照进来的光线,赫连岳低下头去,仔细端详怀中少女的憔悴颜容,一种悔恨惆怅的情愫浮上心头。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抱着千珠上了楼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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