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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爷,皇上要我们什么时候到达新疆?”驾马车的士壮问。

  他们正在前往杭州西湖的路上,慢慢走的马车上就只有他们二人。

  “没有说,一年内随时都可以。”弘胄躺在马车里,正是驾车座的后方,可以清楚听见士壮的声音。

  “那我们可以悠闲的慢慢走。”

  “不,尽早到杭州,把这个……麻烦事办完,我们可以早点出发到新疆。”弘胄意兴阑珊地说。

  才说着就想起御凌说过的话,他不自主的喃喃说出:“我要去遨游四海,看尽崇山峻岭,吃尽山珍海味,听遍奇音异乐,感受风吹在脸上的凉爽、雪下在脸上的寒冷、烈日烤炙的苦痛……”

  不由得一阵心酸。好吧……他代替她去走一趟。

  听他这么说,士壮沉默了会儿,才又问:“爷,既然你不想去看安嗣王,破坏你的回忆,为什么不干脆回绝皇上?”

  是啊,他为什么没有勇气拒绝?

  四哥明明是要他去看清御凌已经死了的事实,断了他的痴念。

  没错,不来看那一坏土,御凌就会永远活在他心里、在他梦里,不受现实残酷的破坏;可一旦去看了,自己能忍受看着冰凉石碑,想像她孤零零的躺在土下的那种痛苦吗?

  他闭上眼睛,伸手紧握住胸前的芙蓉玉扣,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都已经过了漫长的二年半,想起她时,心还是会阵阵的刺痛。好想好想她啊!

  想她笑语嫣嫣、她眉头微蹙、她深情款款注视他的样子……

  这些影像依然鲜明如昨日,完全没有因时间的消逝,而有半点褪色,就像对她的哀伤一样,也没有半点减少。

  知道她死了之后,他的世界就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自觉清高、满足、自制的境界。他的心像破了个大洞,一直觉得自己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是攸关生死的大事,可是他却怎样也想不起来。

  他的世界在崩溃、在沉沦,虽然拚命的想捉住什么来阻止自己下坠,却发现没有一样东西能抵挡得住坠势。

  不管是音乐、珍宝,还是美酒、美人,没有一样能填补内心的空缺。世上没有一样东西能弥补他失去御凌的疼痛,他多想再一次抱紧御凌啊……

  他空有一切名声地位,却无法填补心神上的空虚。他大力地摩娑着玉扣,只有藉着抚摸这个御凌留给他的东西,产生和她有关联的感觉,才能稍稍安慰他苦苦的思念。

  也曾将绝色抱在怀里,可是却燃不起热情,因为那眉、那唇,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他不要在别人身上假装得到御凌,那只会突显自己的软弱和不堪,他不需要再有这些感觉来嘲笑、责备自己。

  马车外的天空是如此湛蓝,他却有一种忧伤孤寂的悲怆。漫漫人生,该以什么期望来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心智扭曲变形了,可他却无力去扳正,也不想扳正。要为谁扳正?为何要扳正?他又为了什么要清醒?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物是他想要的?

  除非,老天爷将御凌还给他!

  “爷,万一……你做不到皇上的要求,没娶老婆,那怎么办?”士壮问。

  “那还用说,当然就留在新疆不回京了。”

  “那不是抗旨吗?”

  弘胄苦笑。“那就抗吧!谁受得了十二个老婆!送给你要不要?”

  士壮连忙摇头。“不用了,我可不想被醋淹死,我只要一个,一个就够了。”

  几日后。

  “爷,我们就快到了,你要不要我替你将落腮胡给剃一剃?”

  “不必。我换件干净的衣服就好。”换好衣,绑好辫子,他就爬到驾车座和士壮坐在一起。

  经过路人的指点,他们来到西湖畔人烟最少的地方。

  远远的就看见一座雅致的南方式四合院,四周有高高的砖墙围绕着。

  马车在挂有木区的大门前停下,门是关着的。

  弘胄抬头看着木区,嘴里无声的念着:“平福居……”

  眼眶却开始疼痛起来。那是御凌的笔迹……是她写下的期许吗?

  平安就是福,所以叫作平福居?

  “爷,要不要我去叫门?”

  他缓缓摇头。再等一等,等他有勇气时,再跨进门槛。

  士壮了解的垂下头,下了车默默的将缰绳绑好。

  一阵童稚的叫声,由远而近,“姨……姨……”

  蓦地有人回答,声音就在墙内。“姨在这里……”

  弘胄全身一震,不自主的惊跳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明明是他日思夜念的声音!是思念太过,把别人的声音听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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