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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每一家日报、晚报,像串通了联盟,陶扬和罗若珈的照片与文字,在影剧版,扭曲、夸张成爆炸性的新闻:同困电梯,陶扬拍桌,带罗若珈离去。

  渲染、渲染、再渲染。

  换了任何时候,罗若珈曾愤然的发怒,但,现在,还有什么比沉淀在心底的痛苦更能引起情绪上的变化?

  报社的同事暖昧的过来侧面打听,罗若珈照例是一副冷漠的面孔,叫同事们只能凭各人的想像去感觉,没有一个得到答复。

  罗若珈已经好久没再去那家经济实惠的小饭馆了,从报社回来,只在路旁的西点面包店买了几个面包,喝瓶鲜奶,算是晚餐。

  刚摆好摩托车,正预备上楼,一个男人的背影。罗若珈胸口遽然上下震动,男人回过头,那震动的胸口,才平复下来。

  “陶扬?”

  陶扬双手插在裤袋里,两只一向嘻皮笑脸、东张西望的眼睛,很老实的平视着。

  “我没有别的动机。”陶扬诚恳的表白自己的目的,“我只是来道歉——今天的报纸——他们,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我倒是无所谓的,多了个免费宣传,只是——对你——或者是侮辱了。”

  也许是加上昨天的歉意吧!罗若珈冷漠的脸,变得和善了。

  “我并没把它当回事。”罗若珈笑笑说,“而且,根本扯不上是你的错对不对?”

  “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好了。”陶扬宽释的把手从裤袋里拉出来,“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要告诉你这句话,现在——说完了,我该走了,再见。”

  “不上来坐坐吗?”

  罗若珈看到陶扬愣了一下,十分不相信的。

  “在这儿站了这么久,我总该请你上去喝杯水,是不是?”

  “你是说——你请我上去?”

  “这是礼貌。”

  “这——奇怪了,小母鸡,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有人情味了?”陶扬的嘻皮笑脸又出现了。

  “上来吧!”

  领着陶扬上了二楼,打开门,罗若珈开了瓶可乐。

  “我有漂亮的酒柜装一大堆漂亮的洋酒,喏!”罗若珈把可乐递过去,“这是我这里最高级的饮料了。

  “小母鸡,放我一马,别糗我了好不好?”

  陶扬拿着可乐,四处走着张望。

  “小母鸡,你这儿可真干净呀!一尘不染,请人打扫的吗?”

  罗若珈把一盘点心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没那么气派。”

  “又来了。陶扬走到书架前,低着头,生硬的念着上面的书名,“中国哲学思想批判、文化哲学的试探,我的妈呀!”

  陶扬回转过身,拍着额头。

  “小母鸡,你看这玩意呀?累不累嘛?”

  罗若珈懒得理这些闲话,指指点心盘。

  “吃点点心吧!”

  拿了一片牛肉干,陶扬蹲到唱机前。

  “来点音乐吧!”

  左翻右翻,陶扬终于放弃了那些陌生又生硬的唱片。

  “小母鸡,怎么?你尽喜欢这种死了几百年,见都没见过的人的东西?”陶扬随便拿一张起来念,“帕格尼尼变奏曲,啧,听这名字就没味道。”

  见罗若珈没理自己,很想停口了,又觉得很不是味道,于是,陶扬又加了一句。

  “喂,小母鸡!你这儿有没有活人的东西?”

  看了陶扬一眼,罗若珈找一张LOBO的专辑。

  “这个人是活的。”

  接过唱片,陶扬放上唱盘,跟着熟悉的曲子,哼了起来。

  “小母鸡,我老姐跟你一样,没事就听什么交响乐,看什么哲学呀!什么存在主意呀!什么狗屁玩意的。”

  又没有反应,陶扬晓得自己的话,八成又惹小母鸡反感了,马上笑一笑。

  “小母鸡,每个人的兴趣不一样,你何必……何必像我老姐一样,见了我除了皱眉头,好话都没一句。”

  想起自己是带着歉意请陶扬上来的,罗若珈不再扳起脸,让反感流露出来。

  “你有姐姐?”

  “你当我是孤儿院领养的弃婴呀?”陶扬又一拍额头,“你别看我吊儿郎当,一副死没造就的样子,我家还是书香门第呢!”

  书香门第这四个字跟陶扬这样一个人连在一块,罗若珈倒有几分惊奇。

  “书香门第?你不是一个人吗?”

  “一个人?我的天!我们家大大小小二、三十个,我算给你听。”陶扬扳起手指开始算,“一个祖父、一个祖母、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五个哥哥、三个姐姐,然后,我大哥四个小孩,三男一女,我二哥也四个,他们都学我妈妈,一点节育的新观念都没有,亏他们还是新一代的。”

  陶扬摇摇头,继续算。

  “接着是我三哥,他有三个孩子,四哥和五哥跟我一样,娶不到他们想要的,一个在美国拿什么狗屁博士,一个去年从美国回来,现在帮我爸爸搞农场。”

  “你们家开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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