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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李芝茵觉得自己像被闷在一间没有空气的房里,窒息得胸口发胀,头晕眩得就要从椅子上跌下去。

  “我——我真的那么令你厌恶?”

  恨,像一棵迅速成长的植物,在李芝茵心中,扩张、根植,植得好深,深得几乎拔不起来。

  “好,徐克维,你不要后悔。”

  一把抢过那张空白的支票,李芝茵打开皮包,取出笔,毫不思索的,先写了阿拉伯数字“1”,后面像幼童在墙上涂鸦似的,零乱不整,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圈上无数个、无数个零。

  “这是我要的数目!”

  接过支票,徐克维当场震傻了。

  “一千万?”

  “是一千万吗?”李芝茵站起来,她已经完全变了一张胜利而冷酷的脸了:“我写的时候没算后面的零,这数目不大,是不是?给你三天的时间,再见!”

  一千万?那个报复的身影快步走出去了,徐克维推开椅子,没叫车,沿着街旁的红砖,一块砖一个脚步,三天凑一千万?要凑不是凑不成,只是凑了,怕自己辛苦经营起来的贸易公司也要关门了,随芝茵填,料也没料到,她用这样的手段,是不是该怪她?她一双充满恨、充满报复的眼睛,我是太伤她的心了。

  停在街旁,徐克维点了根烟。

  “一千万?”徐克维喃喃的念了一句,忍不住摇头苦笑。

  接近办公室,徐克维看到一辆熟悉的红色摩托车,摩托车上坐着一个更熟悉的人——罗若珈。

  “若珈!”

  她悠闲的坐着,毛线帽下的两只眼睛,轻松得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徐克维兴奋又吃惊的跑过去。

  “她走了?”

  “走了。”徐克维坐到摩托车后座,握住罗若珈冰冷的手:“来多久了?”

  “我根本就没离开。”罗若珈笑得没有一点不高兴:“我在街口转弯的地方停下来,看到你们走了,我就过来了。”

  虽是冬末接近春天的时候,还是满冷的,尤其是坐在四面不挡风的街道旁,徐克维又心疼、又难过、又歉疚的紧握那双冰冷的手。

  “你就一直在这儿?”

  “我要你知道我并没有不高兴。”罗若珈体谅的望着徐克维:“我晓得她是在做给我看。”

  “若珈,”徐克维感动得要哭出来:“我怎么能不爱你?到那儿我能找到这样的女孩?你等着,给我三天的时间,你值得我做任何牺牲,我决定了。”

  罗若珈疑惑的斜着头。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思索了一下,徐克维没有讲,像罗若珈这样明理的女孩,她很可能阻止的。

  “三天后我会告诉你,现在不要问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要记住,我深爱着你。”

  “真的不能告诉我?”

  “三天后告诉你,等我解决了这件事。”

  “好吧!”双手一摊,罗若珈不再追问:“我只好勉强做个不爱唠叨的女人了。”

  “若珈。”徐克维自心底的说:“我真的好爱你,爱你的明理、爱你的洒脱、爱你那双有原则的眼睛。”

  “爱不爱我勉强做个不唠叨的女人?”

  拧了拧那张没有半点化妆品的脸,徐克维露出歪牙笑着。

  “爱死了。”

  “爱死了?”罗若珈看着表:“好了,放你进去上班吧!”

  “要不要谢谢?”

  “不谢!”

  “那我进去啰?”

  “再见!”

  罗若珈的笑容不再自然,怪怪的,徐克维没有进去,谨慎的扶着罗若珈的肩。

  “可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没事,你进去吧!”

  “有事。”徐克维肯定而不解的:“说出来,什么事?”

  罗若珈咬咬嘴唇,摇摇头。

  “别这样。”徐克维急得要叫了:“若珈,这样我没办法上班的。”

  “我一直在等。”罗若珈说了,声音像受委屈的小孩:“前天你说过今天晚上我们去跳舞,然后骑摩托车兜风,可是你忘光了,我一直在等你提,我都说再见了,你还不提,我难过。”

  顾不了大街如织的车辆,顾不了交错的行人,徐克维搂着罗若珈,拍抚着,脸贴在那头乌黑的发丝上。

  “对不起,若珈,我被别的事困扰,否则说什么也不会忘记的,下了班我去接你,好不好?”

  胸膛前的头轻微的点了点,徐克维做错事被原谅的歉意,才觉释然。

  一千万,这个庞大的数字,弄得徐克维焦头烂额,当真把辛苦建立起来的公司卖出去?

  商人分好几种,有一夜之间,输掉一千万面不改色,一张支票开出去,公司依然坚固的钜子。有上上酒家、搂搂舞女,一个月花上三、五十万,养小老婆的,也有经理、主任、工友,集于一身的,运气好坏,刚好维持一个饿不死的家。

  徐克维要算中间的那种。跟商业钜子比起来,遥遥距离着,比集经理、主任、工友于一身的,又强百倍。

  凭商场上的信用,翻遍了电话簿,周转的支票,一千万还是个遥不可及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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