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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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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 "你……"冯椿看了他半天,终于忍住没说,接过稿子,走了出去。 "又否决了?" "这次她将我小看得更彻底。"苏纪槐冷笑--很好,第二次不信主,"鸡叫之日,她必出去痛哭。" 倒数第七十天,冯椿递上第三次设计稿,亚力还在场(他倒想看看苏纪槐要如何刁难冯椿)。 "你!"他激动地站起来,然后忿忿地夺过亚力手中的稿子,一起塞进她手里,咬牙切齿道,"重来!" "阿纪!"亚力简直不敢相信,"这些都很好,无可指责。"冯椿的设计稿拿来办三个发表会都绰绰有余了,而他居然还不满意? "椿!"他对亚力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用饱含着冰与火的眼神牢牢地看着她,"不要再小看我。" "那么你就给点意见吧。"她赏他一个机会。 "最初的就是最好的。" "不要再说字迷了!"亚力给他们气得都快发疯了,"苏纪槐,说出你的意见!你究竟不满意哪里?冯,你也要拿出合作的态度来。"他们不懂一寸光阴一寸金吗? "你明白的,对吗?"苏纪槐问的是冯椿。 "她怎么可能知道?" "闭嘴,亚力!椿她自己明白。"苏纪槐看也不看地吼他。冯椿已经三次不信主了,为什么她还不反省。她的设计稿一次比一次更加通俗,这意味着她将他看得越来越扁,连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都不肯。在逆转这种局面之前,他绝不妥协! "你们不要吵。重来,是吗?"她的心里已经开始转动。唔,有些地方的确改得很僵硬,再说苏纪槐的风格她也还没完全掌握,修改是必要的。 "冯椿!"两个男人这回是一起吼她,同样是为了她的固执。 "你跟我来。"他终于了解哥哥时常脸色发青的感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拖起冯椿就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你要带我去哪?"不好再来就是了,他发什么脾气啊。 "设计师和打板师无法沟通可是大问题,显然我们缺乏对彼此的了解。" "不喜欢我的设计,再来就是了。" "重来!"他将冯椿拖进她的办公室,"砰"地甩上门,"你还有时间重来吗?" "你大老板都不怕档期来不及,我怕什么!"她终于尖锐地顶回去,将窝成一团的设计稿拍在他的胸上。这样不断地打回票,她也会厌烦啊! "好呀。你重来。"他扔掉所有的稿子,将她推到桌子前,逼她坐下,"你画,我们一张张地讨论,直到你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画就画。"她赌气地拿起笔来,这一辈子,她还从没有过如此之多的废稿。但是她又犹豫了,她真的能在苏纪槐面前画设计稿吗?真的能随心所欲地把自己的想法画出来,然后像当初那样被人批驳得体无完肤吗?不,她不愿意。 "画呀,为什么不画呢?"他倾下身来,双手按在她头的两侧,"不用我教你如何执笔吧?有神指点也好,凭着你的意志也罢,我只是想看你的梦想原来的形状。"最后的几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不可能的,神不会在此刻降临的。苏纪槐好像一尊巨大的心魔,盘踞在她的肩上。他颇有诱惑力的声音从耳朵钻到脑子里、钻到心里。她的手麻痹了,握不住笔。 "你不画,是不是在怕?" 怕,她为什么要怕?冯椿的心里一阵阵抽痛,压力在黑暗中盘旋,逐渐向她压来,令她胃痛。她该躲开的,她不是早已知道这男人总会说中一些事实吗? "你怕我,怕我批评你的作品,这种心态可爱得很啊。哈,继续发抖吧!你连笔都握不住了,我喜欢。"他的手轻轻抚过她冰冷、顺滑的发丝,如同抚摸最上等的丝绸,质感好得令人无法放手。 她觉得一阵目眩,觉得头发一根根地烧灼起来。他是比她强大百倍的巫师,这实在让她绝望,她何苦要来自投罗网呢? "你怕我说……"她可以想象,他那薄薄的唇瓣一定在邪恶地笑着,好像妖艳的红花在徐徐绽放。 "够了,够了!"铅笔在她手中折断,就着那粗黑的末端,她费力地在纸上涂抹着,"你想要什么,给你就是。"她凭着记忆,不断矫正着初稿,仍不肯放弃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此时的她不是在和苏纪槐赌气,而是一种纯粹的心理压抑。 苏纪槐放开手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已经六神无主却还在作困兽之争的她。他的心里其实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有着谈淡的悲凉--她始终还是不肯信任他。看着那粗黑颤抖的线条,他很想就此作罢,但转念一想,还是坐到了她的对面,抽出长长的铅笔,慢条斯理地削起来。 "啪。"断了。她恐惧地看着他,希望他会像过去那样做个绅士,和她一起化解这份尴尬。然而,他只是递过来一支铅笔。 "啪。"又断了。不等她抬头,另一支笔已经半强迫性地塞进她手中。 "啪。"又断了!她也像一支折断的铅笔般趴在桌上,苦恼地摇头,"我不想画,我不想画了。"她痛苦地呻吟着。他不是她的父母,更不是她的导师,他无权这样逼迫她。 "椿,"他终于肯说话了,"因为我希望你回到这个灿烂的服装界,所以我为你提供了这个职位;因为我希望你画出好的图,所以我现在在为你削铅笔。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专心致志地画下去,毫无后顾之忧,我保证你随时都会有合用的铅笔。"其实不只是那样的,他的心在说,其实他更希望她那颗漂泊的心灵能够安定下来,找一个位置停留,而这个位置最好能在他这里。 她默默地看着他,看着这个高大的男子温柔地坐在她的对面,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他眼中锐利的锋芒。整个空间里,有的只是刀子与木头摩擦的细微声音。男人纤长的手指飞舞之间,圆圆的木管中渐渐露出铅色的锋芒。然后,还留有他的体温的一支铅笔就塞进她手中。 不寒冷,也不害怕。她好像刚刚发现新奇玩意的小孩子,不哭也不闹了。她轻轻地转动手中的铅笔,想象它是一团小小的风火轮,打散了许多阴霾。 "苏纪槐呀,你干吗对我有那么多期望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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