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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裴若衣完全无法接受,她猛地站起身,揪住全佑福的襟口,早已泪流满面。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爸亲、伯伯、叔叔和兄长们全被皇上……处斩了?”

  如果可以,他多么不想亲口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可事实就是事实,早晚她都要知道。

  “我们还在买卖城的时候,他们就被皇上下令在午门腰斩示众,随后通告贴满了全国各地,现在皇榜还贴在衙门口,你想看的话,我明日带你去。”

  他有那么多疑问想问她,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好时机,所以他选择沉默。

  “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一点去,也许能救下他们。”

  眼泪滚落,她自责痛苦的表情让他心痛,他把她揽进胸口,牢牢抱紧,低声安慰:“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当时都自身难保了,哪来的能力救你的家人?”

  她在他胸口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只能陪着她暗暗伤心难过。

  她哭着哭着,开始捶打他胸口,“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要救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现在、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她的世界真正崩塌了,她所有的亲人都没了,从此以后,她就真的是这世上孤单飘零的一抹浮萍,再不会有根,也没有爹娘可以撒娇依靠了。

  她紧紧抱住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从今以后……她真的……就只剩下他了。

  之后裴若衣过了十几日恍恍惚惚的生活,时间对她来说,完全不具意义,月婶叫她吃,她就吃,全佑福叫她睡,她就睡。他还在她床边的时候,她就闭上眼睛装睡,他一离开,她就睁开眼睛,直到天明。

  在全佑福告诉她真相的第二日,她就要他带她去看皇榜,果然没错,她的家人被午门腰斩。

  从那之后,她就不说话,也不流泪,整日浑浑噩噩,看得全佑福心痛又心急,找来大夫,吃了十几种宁神退火的方子也不见效。

  一日一日,全佑福眼中的光彩也跟着渐渐褪去,下工回家后,就到她屋中,把她抱在怀里,点点陪她,安慰她的伤心。她总是不理他,身体上的疲累使他也不再费力遮掩,她瘦,他比她瘦得更快。

  这一切,月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始终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裴若衣却什么都没看见。

  这一日,月婶见屋外阳光好,就扶着裴若衣来到庭院中,让她舒服地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小姐,您要是觉得冷了就叫我。”

  裴若衣丝毫没有反应,月婶叹了口气,转身去忙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听得大门响起一阵急躁的拍打声,月婶去开门,还没问上一句话,就被进来的一男一女猛地推到一边。

  男的,她认识,是大毛,那双不正派的眼中露骨的邪念,让裴若衣忆起过往难受的回忆。

  她缓缓回神,柳眉紧紧蹙起。

  “原来是玉食堂的薛大姑娘,您是要找全爷吗?他还在玉食堂没回来呀……”月婶显然认识与大毛一同前来的艳丽姑娘,她赶紧上前打招呼,不想却被那位姑娘一把推开。

  “这里没你的事,你忙你的去。”听出这位姑娘是玉食堂掌柜的大女儿,她一副气势汹汹、目中无人的态度很快激起了裴若衣的反感。

  “薛大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月婶好歹是我的人,该怎么吩咐她是我的事,哪里敢劳烦姑娘费心。”言下之意就是,睁开狗眼瞧清楚,我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呦,瞧你这外表娇滴滴的,一张利嘴还真是不饶人。”她薛大姑娘可也不是软柿子,“你和我全哥是什么关系?凭什么住在他租的房子里?”

  这位薛大姑娘还真是直接,不过那口酸起,轻易让裴若衣听出她倾心于全佑福的事实。裴若衣咬紧银牙,极力压下胸口翻涌的酸意,即使吃醋,她也不想跟这位薛大姑娘一个样。

  “说话呀,舌头被猫咬了。我就知道你这狐狸精不是个好东西,瞧你那骚媚样,我全哥那么老实的人,被你这种女人勾了魂去,自然是百依百顺,你尝到甜头了吧?所以才缠着他不放?”

  薛大姑娘越说越激动,忍不住上前推了裴若衣一把,态度咄咄逼人。

  “你给我说啊,你和全哥什么关系?说啊说啊!”

  裴若衣被她推得心头火起,就快忍不住要恶言相向,但转念一想,那不是正中了这女人的下怀,要开骂,她肯定骂不过这位显然在市井中长大的姑娘。

  说她是狐狸精是吧?好,她就真的当一回给她瞧瞧。

  她抽出襟口的帕子,故作不屑地挥挥身上的灰,绝美脸蛋浮上不经意的笑。

  “姑娘都说我是勾引全爷的狐狸精了,干嘛还明知故问地追着我问?”她眉眼微挑,眼神妩媚。“本来全爷买下我时,我还怕他待我不好,处处防着他,谁知跟着他时间长了,才知道他有多会疼人。”

  她那一连串甜蜜羞涩的笑,把这个薛大姑娘气得七窍生烟。

  “你、你果然跟大毛说的一样,淫荡、下贱的女奴、婊子!”

  “你!”裴若衣脸色一凛,瞪向一边隔山观虎斗的大毛,他那副得意扬扬的模样,让她又气又怕。“两位今天来,不知全爷知不知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两位就留下来等全爷回来吃饭,我好好把这事跟他详细说一说。”

  懒得再跟他们打交道,直接祭出全佑福,就是要他们自己识趣点,赶快走人。

  一听她这样说,薛大姑娘和大毛脸色都白了。

  “你可真会挑拨离间。”大毛口气阴阴的。

  “莫非你上次被全佑福悀打是为我挨的?我还真是不敢当,你有本事再多待一会,我会试试更厉害的手段,想必你也很想重新回味一下被我挑拨离间的下场?”裴若衣丝毫不松口,本来心里为了家人就很难过了,今天又碰到这种气人的事,她没耐心应付他们,挥手叫月婶,“月婶,麻烦你帮我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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