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香绫 > 引郎入室 >  上一页    下一页


  “哇,太过瘾了。”丹尼尔一面把预备好的牛仔衣裤丢给驾驶座旁的沈洛寒,一面炫耀着手中特殊造型的手提箱,里面装着他刚刚在摩尔酒店趁乱窃出的雷诺瓦名画“瓶中之花”。“这下足够你发奋图强三个月,然后再狠狠挥霍个三五年。”

  “还好意思说,你如果再拖延个十秒钟,我就得在纽约监狱里吃十年的免钱饭。”沈洛寒迅速地把裙裾拉到大腿上,沿着美妙的身段将其一举剥除,掷向后座。而丹尼尔对她这种超痒眼的举动却视若无睹,只顾着催加油门,两眼直视前方,用最快的速度驶离犯罪现场。原因是,他对女人没兴趣。

  丹尼尔是沈洛寒的经纪人兼最佳损友,还兼共犯。

  四年前,当她满怀抱负到纽约州立大学攻读绘画艺术时,也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开始逐梦于这块所谓的“艺术麦加”。

  然而现实与理想总是相距着十万八千里。当她求职处处碰壁,呕心沥血画出来的作品又乏人问津,甚至没有画廊愿意为她展出画作,身上的生活费逐渐告罄之际,只得听从同班同学丹尼尔的劝告,让自己走入歧途,以绘制仿画为生。

  丹尼尔曾在东欧某个社会主义国家接受五年的间谍特务训练,后来因为“性向问题”不为上级接受,惨遭驱逐。

  到了美国以后,他干脆利用这项“特殊专长”干起窃贼。而他平时用来招摇撞骗,还算见得了人的身份,是一家鼎鼎知名的博物馆馆员,私底下的他除了自称雅贼之外,更是仿制画的“牵猴仔”意即仲介商。

  他负责找寻买主,也由他选定仿制的名画,再经由沈洛寒以其高超的绘画技巧,绘制成五幅或十幅不等的假画,贩卖出去,赚取相当可观的利润。

  他们之所以直到今天仍能逍遥法外,主要原因是他们从来不出售偷来的名画,待仿制完成后,在失主尚未发觉异状前,丹尼尔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画作还回原属的单位。

  沈洛寒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因沦落到这种地步,从此成为百万富婆。

  她曾经是美术系里的高材生,学生时代的作品得过大大小小不少的奖项,可现实的压力,竟把她这朵老师眼里不可多得的绘画奇葩,逼成了纽约黑市里知名的仿画高手。

  “已经够快了,小姐。”丹尼尔开车技术和他的盗功一样高超,风驰电掣地已到了中城。“那儿的警卫比上回我们在克莱斯勒大楼下手时至少多了三倍。”

  他们每次作案的方式都是扮成餐车的服务人员,再借机混入会场中,寻找下手的时机,然后于预定的时间内回到餐车上,以避开众人的耳目。

  “总之,下回把时间算准一点,否则我就跟你拆伙。”丹尼尔才踩了煞车,车子都没停妥,沈洛寒已经提着手提箱匆匆打开车门。

  “不跟我到酒吧喝两杯?”每回工作顺利完成,他总要到常去的林肯中心一家“汉弥顿酒店”喝个通宵。

  “我可以去那里尼凯子吗?”带一个女孩子去同志酒店买醉,有没搞错!

  沈洛寒跟他摆摆手,兀自走进路旁的小巷,那儿是她的避难所和精神堡垒。

  两年前,当她的财富累积为七位数时,她就拿出其中一部份买下这栋位于时代广场附近的楼房。

  这间楼共约四十坪左右,里面的装演全部由她一手打点,尽管称不上豪华,但绝对清幽雅致,而且泛着浓浓的艺术家气息。

  墙上挂着的十来幅画作都是她得意但卖不出去的作品。她是一个被伯乐所遗忘的千里马,每当买者对着她所绘制出的仿画惊叹得啧啧称奇时,她都不免兴起无穷的感触。

  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几年?她走上的会不会是一条不归路?

  站在浴室的落地镜前,沈洛寒忍不住自问,她今年几岁了?二十六?二十七?通常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就不太爱过生日,她则是忙得没时间去在乎逝水年华。

  她诞生于台湾东北部的小镇,父亲曾是珠宝店的镶工、餐厅的侍者、计程车司机,母亲则是小吃店的老板娘,偶尔竞选里长,节省订报费以及电话费的开销。

  她是家里的长女,底下还有一个妹妹,跟她一样从小功课就出类拔萃。父亲一直希望她能念医科,以便改善家里的经济环境,奈何事与愿违。她爱上了画画,她妹妹则成了乐迷,两人原本就已经是老爸眼里的赔钱货,这下更是不长进的了尾女。

  “我女儿改行了,她现在准是企业界的女强人。”当她老爸接到她从美国寄回去的第一笔丰渥的“敬老津贴”时,笑呵呵地跟左邻右舍说得口沫横飞。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单凭做个没出息的画家就能养家糊口。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丹尼尔,沈洛寒对他是又爱又恨又莫可奈何。

  他十成十早在大一时就相准她会是一个不懂得坚持,甘于与他同流合污的高材生,才会每每在她手头上的生活费即将告罄之时就适时出现,扮演大慈大悲的活菩萨,让她一步步掉入他预先设好的钱坑,让她迷失其中,最后终于踏上这条通往金钱迷宫的不归路。

  为自己煮了一杯上好的卡布奇诺,坐在她特地从欧洲买回来的美人靠上,细细地欣赏这幅雷诺瓦的名画。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果然有其不同凡响的观察力和创作力。

  电话在这时候猛地响起,沈洛寒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过去拎起话筒。

  “喂?”

  “猜猜看我要告诉你什么好消息?”是丹尼尔那摸壁鬼。“我得了五个宾果,赢了三打的香槟。”

  “你还在汉弥顿?”听他口齿不清的就知道他八成喝醉了。“赶快回家,当心酒后乱性,容易闯祸。”

  “安啦,我是千杯不醉。”他大声地打了一个酒嗝,又道:“嘿,刚才有人在对我抛媚眼哦。”

  “笃定是个走不知路的蠢汉。”沈洛寒没好气的说。

  “嗳哟,你好死相哦,不跟你说了。”和她混熟了,丹尼尔也学会不少中文。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响,沈洛寒一气把话筒给甩上,倒头躺上美人靠,本来想再研究一会儿这幅“瓶中之花”,脑海中却莫名地出现一抹人影。

  那是在酒会中曾跟她搭讪的男子,很帅很气派,他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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