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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不是。”她淡声道。“我怕有些新派人藉此打击齐家,让您不堪其扰。”

  他闲散道:“这事你就甭操心了。不过我想,我妾越多,你应该就越高兴吧?你可以愈来愈清净,没人打扰你安眠。”

  她抿抿唇,抬头大方问:“既然您在这儿一点乐趣也没有,这几天为何又留下过夜了?”

  他不耐地回道:“因为我想清净清净。”

  “男人娶妻不是为了清净吧?”她不放弃追问。这次又连续好几天,他选择在此度夜,虽说于她无妨,然而她却不能在中院多走动,以避免严婉茵时而针讽、时而柔情似水的嗟叹。

  “却也不是要听人罗唆!”他放下帐幔。“我可不想忙了一天,还要动脑筋和女人下棋,麻烦!”

  她一听,忽然掩嘴笑了,急急背过身不出声。

  她闯祸了!没想到严婉茵把她情急搪塞的话当真,找齐雪生对奕,反倒把他赶到这儿来了!这可不成,她得另外想法子!

  他感觉有异,一把转过她的肩,就著月光审视她忍俊不住的脸,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没有,您误会了。”她侧著头,想到他被迫在闺房下棋不得安宁,那画面就是让她按不住笑意。

  “是么?”他指尖勾起她下巴,抬起她的脸。

  她吸口气道:“我是说真的,我没笑您。”

  微弱的光线下,她似笑非笑,贝齿紧咬著下唇,为了压抑胸口那团笑气,她下巴微抖著,散开的发丝垂在两颊,一股平日不见的娇俏在眉眼嘴角漫放著,见不到他的表情,她也就不闪不躲,任他察看。

  不带抗拒的仰望,竟无端勾起他的躁动,他任凭直觉圈住她的腰,默不作声俯下脸,贴住她微张的唇,探进她的口。

  她僵住,背往后抵在床头栏柱上,进退不得,她再盲目,也不能否认口中温湿的探索动作是男人意外的吻,他这是在做什么?惩罚她?

  “舅——”她躲开他逐渐加重的吻,挡住他胸口。“我真的没笑你!我发誓,我不知道太太会信我的话,以为你爱找我下棋,我说实话了,你放开我。”

  他怔了怔,思忖了几秒,领悟了她话里的意思,陡地放开她,退开一步。唇上的余温激荡著体内的血液,他握握拳头,清清喉咙,镇定道:“以后别再和她胡说了,歇息吧!”

  她整好松开的衣襟,心绪紊乱地上了床,躺下后,犹自听到重重的心跳声——他竟用这种方式对她,她该如何忘却这个吻?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的吻?

  他凝视她的纤背,久久没有移开,直到她的呼吸沉稳,翻个身睡熟了,他伸出手臂,轻放在她腰上,搂近她,有如她背倚在他怀里,他合上眼,让紧绷生活中缺席的暖意伴著自己入眠。

  第四章

  齐家商行里。

  “老板,您要的这些书都在这儿了,您看看有没有遗漏?”帐房李兴将一叠新搜罗来的书摊在案上,净是些最近翻译的西洋小说和历代传奇一类的文集,几乎是齐雪生不碰的书类。

  齐雪生快速审视了一遍,道:“可以了,待会儿差人拿回去交给小鹃。”

  李兴看了他一眼,笑道:“老板倒挺用心的,秦小姐好福气。”他不敢直呼姨太,齐雪生听见这称谓就皱眉。

  齐雪生蹙眉,“你这是在消遣我?”

  “不敢!”李兴忙躬身道。“她能遇见二爷,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袁森此事余恨未消,听说他放话要立新船行和何家打对台呢!”

  “这事我听说了。”他摩挲著下颚,对李兴道:“尽快安排我南下,我得尽快解决这事。”

  “安排得差不多了,旅馆也订好了。对了,春生少爷快要回国了,老板有任何打算没?”

  齐雪生凝思半晌,道:“先让他熟悉所有商铺再说,得尊重他的意思。”

  “唔,长沙老家那儿,院子修缮得差不多了,是否要让您……”话未完,齐雪生手一抬,阻止他说下去。

  “先照旧,一切都不动,维持干净就行了。”他翻开帐簿,一项项点阅。“城西那边地租都收了吧?最近——”

  “少爷——”连串急促的高喊声伴随从外头奔进的凌乱步伐,打断了他。“少爷,不好了!”

  进来的是齐府的家仆,满面慌张地揩著汗。

  “别急,慢慢说。”李兴倒了杯水递过去,拍拍他的肩。

  “姨太她,落水了……”家仆囫囵喝完一大杯水。

  “你说什么?”齐雪生赫然起立,家仆吓了老大一跳。

  “那个……那个……”家仆张口结舌。“小鹃陪姨太到水池边逛逛,姨太差她请太太出来一块聊聊,小鹃没找到太太,回来就见到姨太掉进池子里了。池子水不深本来不是问题,可姨太掉下去时大概撞了头,没法自己起来,小鹃找工人救起来时,人已经昏了过去……”一连串“太太”、“姨太”的,听得齐雪生脸色铁青。

  他愤愤咒骂著,没听完,快步冲出门。

  她眉攒得厉害,额角汗湿不停,彷佛置身在炎夏里。棉帕拂过她敞开的颈项数回,已经湿透,掌心摸摸她前额,并没有发烧,为何如此盗汗?

  她喘了几口气,小脸左右辗转,终于微微掀开眼皮,蓦地,她整个人猛然坐直,让一旁静候的人惊诧不巳。

  “失火了——”她左右急急张望著,在空中挥动的手臂被有力的握住,她攫住那只手臂,紧紧攀上宽阔的肩,头埋在对方胸怀里。

  “火太大,我进不去……”她打著哆嗦,喃喃念著。“爹他——”

  “不是火,是水,你掉进了水里了,这可是第二次了。”齐雪生任她揽抱,怏怏不乐地提醒怀中神智昏昧不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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