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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你还好吧?”她不安的看着他。他不是应该忘了她了吗?有什么女人能让他长留心中的呢?她设想中的情景应该是与他漠然的擦身而过,而不是不顾一切的在街上追逐着。

  “你说呢?”他反问。她会关心吗?

  超过半年了,想不到再见到她,竟然能再次触动曾被挑起的那颗心!

  “新的秘书还好吧?希望上次没有造成你的困扰。”她垂下眼眸。

  “九个月前你就该想到这个问题了,现在才问是不是太迟了?”

  她默然不语,看着窗外昏黄的天色良久。

  “我有我的难处,你就当运气不好用了我,现在不也都好好的吗?公司人才那么多,不会因为我一个人停摆太久的。”他何必要为了一个不重要的女人耿耿于怀呢?

  他倾前注视她,她不自在的向后缩,他再向前抵住桌沿,冷不防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她错愕的看着他。

  “苏璟衣,我是不是真要在你身上装上晶片,你那钝拙的脑袋才会开窍?我要一个女人有这么难吗?”他显出少有的厉色。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他,却仍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他前辈子是不是欠了这个女人什么?这几个月来,所有的女人都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他甚至比之前还要专注在公司的事情上;而今意外地重逢,不再是上、下属的关系,他们依然没有更进一步的相处模式,她仍是拒他于千里之外。

  她扭动着手腕,有些惊疑。“我——一点也不好玩,身材也不是你喜欢的那种,你何必找上我?”难道猎艳史上偶一为之的挫败这么令他念念不忘?

  他怔住,抽动着嘴角,闭了闭眼,然后沉声道:“谁跟你玩来着!”他倏然站起,丢了张千元钞票在桌面上,然后拉起她。“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动粗。”他蛮横的将她往店门外拖,纠缠的两人吸引了咖啡馆内众人的注目。

  他视若无睹,一只手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拖着轻瘦的她往前走,她不断想往后拉距,两脚藉着摩擦力抵在地面,像只不驯的小狗拒绝听从主人的命令,努力想止住被拖拽的命运。

  “言若涛!放手啊!你干嘛要拉我走?”她捶打他的手背,他完全不为所动。

  “怎么,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他收束环住她手腕的指节,两人在人来人往的红砖道上纠缠着。

  她眼看他没有松手的意思,突然侧身屈起右腿朝他腰身踢去,他眼尖,空着的左手准确的攫住她的脚踝,她一惊,使劲地想甩脱他的掌握,他得意地笑了起来,两手往后一缩,她便紧贴在他身上,他趁势勾住她的腰,附在她耳畔道:“你以为只有你练过,要不是对你没防备,你以为你能三翻两次的打倒我?”

  “放开!路上这么多人!”她怒视着他,这种黏着他的怪异姿势让她困窘不已。

  “要我放开可以,但是你得乖点,不准使拳脚。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如果你又想使计,我就直接把你扛回去。”他捏紧她的下颚,“听懂了没?”

  “听懂了。”她不甘心的应声。“你会后悔的——”她微弱的加了一句。

  “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你认为我会再来一次吗?”他放开她,右手仍牵着她。

  “你不明白——”她欲言又止,无声地叹了口气。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的车——”她为难地看着他。

  “今天先坐我的车,你这个人一开车谁都管不了你了。明天一早我送你上班,如果你合作的话,我再考虑让你自己开车上、下班,否则你再消失一次,谁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你!”他牵着她往停车场方向走。

  她看着他的侧影,九个多月了,他微瘦了些,看起来更修长了,玩世不恭的气息似乎也淡了些。她想过他,想他吻她的触感、他凝视她的眼神,她习惯性地将这些不被命运允许的感觉收埋在心底的角落里,不让它发芽、生根。

  可他的重新出现,却好像催发了这些嫩芽,滋养了它们;但伴随在温暖的被关注感之后的,是更强大的恐惧感,让她无法放手去体验爱的撼动。

  “言若涛——”坐进车里,她用极轻的声音对他说:“这一生,我很难再有爱了,你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不想欠你。”

  他看了她一眼,转动著方向盘,面无波澜。“往哪条路走?”

  她这次住得离上班地点更远,在深坑郊区人烟并不密集的社区里,一幢幢相仿的平价公寓围绕着一个小型公园,空气中透着台北市区里少有的清新。

  “你住这么远,怎么工作找到那儿去?”他将车停在公园旁的停车场,然后两人再步行穿过小公卜。

  “大学同学介绍的。有一次与她偶遇,她刚好要离开那家儿童美语班不做了,我便替了她的缺。”他还牵着她的手不放,看来是真的怕她又逃了。

  越过林荫处,路灯已亮,与幽暗的天光一同照出他们俩长长的影子。静谧的周遭,只有夏夜虫鸣和远处不显的车声划过,刹那间,她有种模糊的似曾相识感——她曾经挽着另一只手,走在她青涩的年少岁月里,尝着她以为永远不会变味的甜蜜,那是她唯一,也是最美的记忆。只是后来……

  她停下了步伐,试着抽离他的手心。“我就住在前面,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她那隐讳不安的面容让他拢起眉头,她没有很复杂的个性,却有着难以理解的行径;她像道清楚、简单的谜,却让人猜也猜不透谜底。

  “我送你进去,还是家里面有人?”是否又怕那个她所谓的“哥哥”误会?

  “没有。”她摇摇头,仰望着他。“听着,言若涛,你去找个简简单单、不会麻烦的女人谈恋爱,开开心心的过你的日子,我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们别再见面了!”

  “我看起来像脑袋塞满棉花、四肢发达的男人吗?我想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还用不着你指点,至于我想像中的你——”他从头至尾打量了她的身形一遍。“你不会已经有个孩子让乡下的亲戚替你带吧?看起来不太像,你下半身很苗条——”

  “言若涛,你别瞎猜了!”她推了他一把。

  “还是——你晚上其实在酒廊兼差?”他知道有很多这样的双面女郎。

  她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疲累的看着他。“停止你的想像力,我要回家洗澡、睡觉,明天还得带那些孩子去校外观摩呢。”

  她转身朝公寓方向走去,他快步紧跟在后,约莫跨出三、四步后,她意外地停顿,僵立在前,他走势太急,微撞上她的背。

  “怎么了?”他扶住她的肩,稳住她前倾的身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直视着前方,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去,有四个陌生男人正从公园入口处缓缓走来,因天色已暗、路灯微弱,瞧不太清楚他们的长相,但相仿的装束和走路的姿态隐隐透着邪门,他们愈逼近,她愈后退,连带将身后的他朝后推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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