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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先生?

  她骇然回首。男人已走到叶芳芝面前,掏钱付帐,和气回道:“不错。拌在汤里更好,可以试试做成汤面,不过咸又保有甘醇味。”

  叶芳芝娇呼,杏目讶张,“哎呀!匡先生说得是,我竟然没想到。改天试推,看看反应如何,谢谢你了。”

  “不客气,是你的酿豆腐技术一流,我顺水推舟罢了。”男人笑,又从胸前口袋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叶芳芝。“你上次提过的百家酿餐厅,我订到位子了,在下个星期六。这是贵宾卡,出示以后可以打八折,平时可以多去尝尝看。”

  “这怎么好意思!”叶芳芝惊喜不已,从男人手上接过卡片,喜不自胜。

  捧着沉重托盘的她,双手簌簌颤起来,两腿直挺挺钉在地上,寸步难移。

  这对男女是在互表情意吗?叶芳芝身上虽难寻岁月痕迹,男人举手投足也气定神闲,没有年轻人的浮躁,但怎么瞧也该被归类为女大男小的姐弟恋。她不介意尚年轻的母亲再觅后半生伴侣,然此人会是良配吗?她那被父亲宠溺的天真母亲,如何战胜野火般的骆家珍?她不禁倒退一步——

  两秒间,她手中的托盘连带那碗热烫烫的大卤面朝前飞脱,“的”一声闷响坠地,汤汁、面条、破碗片四散,无缘下肚的面汤在地上散逸着不绝的香气,尽义务作最后的召唤……背脊不长眼的她,后退时被快速越过的摩托车擦撞了,向前重重跌仆,她的鼻尖离陶碗碎片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

  目击者惊呼,纷乱的脚步声四起。魂飞魄散的她很快被人搀扶起,她的两颊被拍打数下,直到她忍痛掀眼,看着上方关切的一对黑眸,哑口难言……这男人姓匡!

  “小聆,你在搞什么?老是魂不守舍……”叶芳芝跟着凑近,焦心责备,不放心地摸索她的四肢。

  “匡政——”她脱口而出。

  男人面露讶异,眸光荧荧,健臂将她扶直,坦然应答,“是,你听过我?”

  这是有生以来,她遇上的最大“巧合”震撼弹,槽的是,她不仅不想拍手叫好,还想下个注脚——惨了!

  “惨了!”她说出来了。

  第二章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有对乌溜溜的眼珠子直追着他转。有时他偏个角度看去,那对怔怔的眼珠差点转不过去,被他逮个正着,小麦色脸颊浮起了绯色,长发一甩,赶紧故作姿态地做着手边的事。

  程天聆近日勤奋多了,留在店里的机率大增,原本漫不经心兼大而化之的神态消失了,变得机敏许多,手脚俐落地端盘递碗,抢着打包剩菜及收帐,一股干劲让老板娘省了不少力。

  照说没什么不妥,虽说她应该还在贪玩的年纪,自家生意多费点精神也是正常的。然而无论她一举一动的对象是谁,他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注意力从他一踏进面馆,就集中在他身上;尤其当老板娘与他热络地交谈时,仿佛她所有的忙碌都是为了掩饰伺机而动的窥视。他不解,他与她数度交集,都在公共场合里,从没什么不合理的情事发生,她莫名的心思投注是为那桩?

  他惯见风浪,阅人无数,她叫得出他的全名这一点是奇怪了些,但要说她有何超乎常理的居心不太可能。这一家是他难得发掘可以轻松自如品尝美食的小店,为了这番揣测不再上门光顾没有必要,找个机会问问便可。

  他放下筷子,走到收银台前,泰然地和眨也不眨一眼的她对视,放下钞票。“我今天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吗?”他轻问,和言悦色的。

  “嗄?”她呆了呆,忙堆起笑,“没啊!谢谢光临。”她干脆送客,零钱放在小碟子上,低下头数着钞票,不准备应对。

  未久,叶芳芝挨近她,比女儿娇嫩的嗓子咬字极慢,“数够了吧?人都走了,装什么佯!”

  她暗惊,仍故作平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合上收银机抽屉,“我到楼上去了。”

  “看够了就想走人了?以后我天天免费请匡先生吃一顿,看能不能让你全心全意替我顾店,我就不必再贴红条请人了。”

  叶芳芝笑得令她发毛,她端起面孔,气恼道:“妈,你想像力太丰富了,不跟你说了。”

  她掀开通到后方起居室的布幔,叶芳芝叫住她,“等等,别走。”

  “你别再拿我寻开心,明天我不顾店了。”她赌气地说着。

  “谁拿你寻开心了?”叶芳芝走到匡政的座位下,拿起一个小型黑色手提包,“槽了,匡先生忘了带走,我得追上他,免得他大老远回来一趟。你先别上楼,替我顾一下店。”

  叶芳芝焦急溢于言表,丢下刚进门的客人就要出门。她一动念,立即一把夺下提包,抛下一句:“我去、我去,客人来了,你快招呼一下。”

  她差点忘了,无论叶芳芝和匡政有何暧昧不明的情愫,在人来人往的店里总是多所顾忌,一出了店门可不一样,要说什么、做什么她可管不着了。

  可真糟!她毕竟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母亲的乍然转变。爱并无道理这点她明白,就是无法接受母亲如此轻易青睐他人,而且,还是一个有可能抱独身主义的男人。叶芳芝这年纪还禁得起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游戏吗?

  街上行人不少,要认出他并不容易,他总是黑、灰、白三色上身,在夜晚形同保护色,这条街并非死巷,他往哪个方向走根本说不准。

  她两头各跑了五十公尺,他都不在视线范围内,消失得这么快,大概是开车离开的。

  她呆站了一会,抱着烫手山芋,垂着头,一路踢着小石子走回去。

  “程小姐,在找我吗?”一只手掌覆上她的肩,她惊诧地往后看去。

  匡政闲淡地站在路边,身旁跟着个年轻男子,她认出是第一次遇见匡政时,同在包厢里的男子,两人似乎正在交谈着,背后赫然是邀月坊。不过就在程家面馆斜对面,她为何遗漏了他?

  她东奔西跑了半天,原来他根本没走远,他到底何时开始注意到她的?

  “你忘了包包了。”她一阵尴尬,不知方才的洋相是不是被尽收眼底。

  “谢谢,麻烦你了。”他接过提包,一样客气有礼,嘴角噙着别有意味的笑,专注地看着她。

  她转着念……见到他不下十次,他耐性极佳,平坦的眉心没有丁点褶痕,显见很少皱眉;说话频率如一,不快不慢;总不吝惜施予微笑……这样的人,照理应该很好沟通,也许从他身上下手效果比较快,一次把话说穿了,所有可能衍生的麻烦就能提早阻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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