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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她似懂非懂地听完,苦恼地转动着黑眸。“说什么啊,这一大串的,你如果不是要走,就在这里陪我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他在她身旁躺下,她钻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闭上眼叹息。“就这样一辈子有多好。”

  他轻笑。

  隔了一分钟,她钝拙地爬在他身上,抿嘴微笑以对,手指沿着他的五官线条拖曳,再蜻蜓点水般吻他,遍及整个面庞,吻够了,停顿片刻,又落在他的唇上,细密且缠绵,不具侵略性,却缓慢地勾动了他的心跳。许久,她似乎才餍足,抬起头,咬着唇笑了,接着,仍继续吻他,顺着他的颈项、喉结,松开他的领口,在他的胸膛流连。他隐忍了一阵,抓住她肩臂,一翻滚把她扳转,压制在身下,她咯咯笑着,似乎觉得这是个淘气的游戏而不惊异,他说:“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在吻你。”

  “你这样会让我失控。”

  “唔……失控?控制什么?”

  他没法回答,也没法分辨那水光晃动的眸子到底是清醒还是醺迷,他只知道那毫无防卫、也不再紧张的软馥身躯诱动了他的心。为什么要控制呢?他甚至不能确定是否还能无限次拥抱她、亲近她,就让自己再一次释放对她所有的感受又何妨?她是他的妻子。

  “你一定要记得,我希望你非常幸福。”

  他说出祝福,亲吻她的唇,抚摸她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深眷的情意。也许她感受到了,没有出现任何抗拒,自然且热切地回应他;当他先后褪去两人的衣衫,与她紧密贴偎时,她呼吸的节奏逐渐加快,微眯的眼流动着情欲,并无一丝慌张;他做出试探的大胆动作,她只是颤动了一下,身躯仍然呈现迎合状态,不似以往绷直退缩。他微笑凝视她,埋首亲吻她身上每道未褪色的伤口,充满怜惜,在她激动回吻他的那一刻,他同时进入了她,以唇封住她不适的低喊,她快速喘息了一会才缓慢放松,闭起眼完全接纳了他。

  一番渴盼的意外缠绵之后,她蜷缩在他怀里,发出稳定的鼻息。他在她耳边轻道:“你会记得吗?真希望你一直都是清醒的。”

  她不再回答。

  *****

  她不回答,因为浓烈的酒意让她酣睡至近午。懵懂醒转之后,她费了许多工夫回想寻思,再对照身体的异常情况,确定了前一晚发生的事不是梦境,然后讶异怔愣,又惊又喜,发傻了半天。

  她想拨电话给他再次确认,才想起他出了远门,行李箱已消失。

  她恍恍惚惚到店里工作,再恍恍惚惚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家。一旦不能天天看见他,她反而哪里都不想去了。

  哪里都不涉足,几近禁闭的生活动线,接了亲友的关怀电话亦不知所云。

  分开前三天宋子赫每天一通电话,之后减为每两天一次,她一点心里话也说不出来,因为魂不守舍加上剧烈的思念,深怕一说便溃决,让遥远的他挂念却无计可施。也许僵持在电话两端令彼此尴尬,十天后他便不打了,而她终于适应了埋藏思念的守候生活,精神渐渐恢复。况且他也快回来了,她的心情转为高昂,又开始雀跃了起来,积极地打扫家里,接案工作,她甚至自行制作了两张可爱的椅子,准备让两人饭后在阳台对坐喝咖啡使用。她买了一盆盆观花植物摆放在花台,等待春暖花团锦簇的盛况展现,她在一次细心浇水施肥时,心底出现了一个确定不过的声音,她是如此眷恋他,她和恩琪相去不远了。

  恩琪?她有多久没听见她的声音了?她简直过得神思不属。

  直到三个星期熬过了,第四个星期也可疑地溜走了,她拨不通他的手机,电子信箱留言亦不回覆,她无端惶恐了,接着匪夷所思的是,宋思孝出现了,怒不可遏地寻上门来。

  “子赫到底在搞什么把戏?!”宋思孝铁青着脸坐下,对她怒目而视。

  “休假一个月不够,这几天还打电话让他秘书递辞呈上来不干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公司不是我宋思孝一个人开的,他底下的人可以替他扛一个月,可扛不了太久,有话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不声不响就走人?我对他可是宽容至极,他别不知好歹!”说着把手里那杯热茶愤掼在地。

  “休假?他不是出差吗?”她惊愣呆立,脑袋顷刻当机。

  “出差?你们夫妻是怎么当的?你丈夫人在哪都搞不清楚!”宋思孝霍地站起,怒不可遏。“他刚到新部门,根本走不开,我就知道他——”说着他前后疾走,低头思忖,旋又昂首长嗟短叹。“我知道他打心底不喜欢留在公司,他是为了我,但这些年不都适应了吗?怎么会——”

  “我——我去找他——”她从一片空白中找出一点思考能力,奔到玄关穿鞋。

  “到哪儿找?他根本不在国内!”

  她又愣住,扶着墙勉强遏止精神刺激带来的反胃,回头对宋思孝哽咽致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算了,不怪你。”他挥挥手,走到门口,看看她,千般无奈道:“我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他始终没忘情那个……可是他娶了你,不是一切都好了么?这孩子!”

  送走宋思孝,她僵坐在门口不动,努力思索他离开前一晚的一言一行。她肯定漏掉了什么,他说了哪些话,为什么她毫无所觉?她甚至还替他打包行李。她做了什么?不该喝那么多酒,她记得他说了许多话,但内容却再也厘不清了。

  但他们终于突破了障碍,有了亲密关系不是吗?她至少接纳了他,虽然是在近似酩酊状态之后发生,为何他仍选择离开?

  她抱着膝缩在墙角,像尊木雕般动也不动,脑袋却无时不刻在强力运转,到最后,千头万绪搅缠在一起,她终于站起来,抹去干掉的泪痕,决定再也不想了。

  至少,至少他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他并未真正离开她,她可以等下去,他总是会回来的。

  一丝安慰振作了她颓萎的身躯,她咬牙走出门,继续每天的工作行程。

  例行的工作不能改善她行尸走肉般的心情,就在她已不知该如何对客户发笑时,她想起了那栋半山腰的房子——他追求她时为了讨她欢欣请她装潢的新房子;她想,现在应该可以动工了,她可以让他回来时开心地迎接新生活,只要他还愿意和她在一起。

  是的,在一起。她愿意不计代价和他在一起,不再瞻前顾后。

  她排开其它工作,全让陈盛和承接,小苗掌店面,每天专心画草图、修改,不接不相干的电话,亲自监工、选材、小部分自行施作,积极地往返工厂和山上。工人施工,她便在花园檀木栽花,享受身后钻墙锯木钉板的噪音,不时想像那一片美丽的园景。她晒黑了,手掌粗糙了,心情却无以复加的乐观,也和附近的邻居交了朋友,每天秉持一点希望做下去,希望里是他目睹时惊喜的笑容。

  日子在不被她默数下向前流动,装潢接近完成的时候,她才检视了手机中的备忘录,已经又过去两个月了。

  她开心地在一楼客厅的位置东盼西顾,仰首望着新吊上的黑色底座古典水晶灯。她按了开关,眯眼注视那一片令人欣喜的亮灿,不舍移开。不知是否看得过久,她感到眩目后的天旋地转,赶紧低下头闭起眼,仍止不住晕转。她走动了两步,在一群工人的惊呼声中仰倒在地,她闭上眼的前一秒,心是宁静无波的,她终于可以彻底休息,不再受思念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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