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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我们?”她现在和宋子赫站在同一阵线了?我们?他也是以相同语气和恩琪述说这段关系了?“不可以这样,不能这样,绝不能伤害她——”

  手机铃声趁乱响起,她从手袋摸索出手机,混乱地接听,听完唇色泛白,她木然道:“恩琪她——我得去和她解释!”眼角余光瞥见了手上那点亮光,她急忙撑开左手五指,打算卸除那枚戒指。“千万不能让她看见——”

  “碧海,你不该逃避。”他捉住她的手。

  “你根本不懂,她对我很重要……”她推开他,奋力想拔除戒指,但那指环从套上就像与她合体,她费尽通身力气,顶多挪到了指节下方就再也移动不了分毫,徒然胀红了脸蛋。“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戴上去的?怎么拿不下来——”

  “戒指可能太小。别再伤神了,她不会注意到的,我送你去吧。”

  “不,我自己去,你别出现,求你……”她苦苦央求。“不管怎样,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心意,但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你必须了解——”

  “我了解,去吧。”他拥抱了她一下,再放她离去。

  他不会为难她,尤其是此时此刻,他不会再放一丁点负荷在她内心那座岌岌可危的天平上。

  就在刚才,他在她眼里见到了被激发的真心,他确定那就是他要的爱,凭着那份爱,他可以不畏难,为她做任何事,去除任何阻碍。

  他眼里只有她,但向恩琪在她心中的份量却远超出他所能理解。他拿出手机,拨出号码。“子俐,快起床,帮我一个忙……”

  *****

  三天了。

  田碧海没有出现,没有给予他任何回音,他加重了安眠药剂量。

  他不催促,努力按捺起伏的心绪。坐立不安不是他常有的经验,学生时代面对各种大考他都未曾这般心神不宁;那是被交托在别人手上的失依感,不再有掌控力,他想起了田碧海对他曾有过的谴责,霎时间,他明了了什么。

  过往他加诸在女友们身上的心理煎熬也不遑多让吧?他太专注在自己的感受,和对事物的理解,相信人该自我承担,邓欣够强,但向恩琪呢?其他人呢?

  缺乏怜惜?他思考这四个字。长此以往,他冻结了怜惜他人的本能,因为他从不怜惜自己;他不值得怜惜,他顾着埋藏记忆,一层又一层地埋藏,方法就是让新鲜且截然不同的女人占据他的生活,至于对方的感受,他无暇顾及;所以这一刻,他因启动了真心而加倍难受,但这回不会是终结,他有预感,那最终的惩罚将透过他爱上的女人,隐隐然在不远的距离等着他。老奶奶预言得没错,他自有一番苦头要尝,而他将挺直脊梁,迎向那未知的未来。

  只是,在未得到更明朗化的讯息前,他仍然得赶赴每一场推卸不掉的饭局,努力让生活常轨化,蓄积正面迎击的能量。第三天下午,车子刚驶出办公大楼地下车场,店里电话便来到。

  “大哥,你能不能来一趟店里?”是小苗欲言又止的声音。

  “怎么了?”他心脏猛击了一下。

  “田小姐刚刚爬梯子要拿东西,突然人就倒下来了。”

  “她受伤了?”

  “也不是。我猜是太累了,这几天都没看她吃什么,脸白得像纸,也不愿意休息,今天下午还坚持跟车出货,回来时走路就不太稳了,我想是不是要送医院,先问问你的意见——”

  “我马上过去。”

  他扳转方向盘,回绕相反路径,猛踩油门,中途两次紧急煞车,他不耐久候,穿巷绕弄快车抵达。

  一推开店玻璃门,他张望了一下,随即看见角落一张躺椅上,田碧海正悠悠转醒,小苗在一旁看顾,见到他,开心地跳起来。

  他接手扶起田碧海,稍微观察触诊了一番,便断定她轻微发了烧且血糖不足。但这不是真正的病源,病源是她掩盖在体内的心力交瘁,让她缺乏食欲,失去正常的抵抗力。

  “你应该吃点东西。”他拧起眉头,到底她和向恩琪之间发生了哪些纠葛?

  “我有吃,不知道为什么都吐出来了。”中气不足的她只剩气音。

  “我送你回家。”

  “别让我爸知道——”她吃力地摇头。“也别送我去医院。”

  “那么去我那儿?”

  他没有得到答覆,她傍着他又失去意识,那模样似沉沉入睡。

  他稍作考虑,吩咐了小苗一些事项,便拦腰抱起田碧海回车上。

  途中他转绕至熟悉的医院部门一趟,费了二十分钟,以私人关系带出一袋医疗用品,再驱车回住处。

  一路上田碧海几乎没有转醒过,当他将她放妥在卧房大床上,她一度张开了眼睛,看见俯视的他,竟给了他微笑,启口要求:“我好想喝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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