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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这是没有意义的约定。”假装没听见最后两句,她在纸巾角落接着写下。

  “怎么没意义?这意义都是你之前设定的,而且,我都一一遵守了不是吗?”

  她脸腮刷地爆红,突然动了气。他占尽了便宜,还要揶揄她!她在餐巾纸背面写着,“我现在提出一个新的设定,从现在开始,和爱情无关的任何约定都不必履行,我们都不必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我不会再骚扰你,你也不必应付我,大家各自清静。”

  “爱情?”他露出兴味的神色。“原来你还抱着爱情的想望?那么,当初又何必答应结婚?”

  她一时语塞,恨恨地看着他。

  “唔——爱情,我的确没办法给你,”他莞尔,向前靠近她。“我不相信这玩意。你相信,就一定找得到吗?找得到,就一定能永久保有吗?”

  “……”第一次听到他对感情的表态,她一时无言。

  “不妨告诉你,当初答应我父亲结这个婚,并不算太勉强,既然我不相信爱情,和谁结婚并没什么差别。再说,能让他开心的事我绝不吝惜做,他这一生,真正开心的事没几件。”

  这番话像打翻了调味架,顿时五味杂陈。果真如他所言,那么之前为了让他获得自由、让他快乐地追求所爱,刻意提出离婚又是为了什么?所以,他其实并不领情,所以,他才可以放肆对她……

  她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你好像很失望。”拇指抚过她眼角的湿意。“你不会告诉我,你先前做了那么多惹恼我的事,就是为了要这个吧?是不是太大费周章了点?如果你直接问我,我必会坦诚相告的。”

  他以为她是孩子要糖吃吗?

  轻轻拂开他的手,她撕下未完成的那幅素描,低头在空白处振笔疾书

  “你弄错了,我怎么会要求在你身上不会有的东西!就算要,对象也不会是你。对不起,我之前考虑不周,以为五十万、一百万对你来说九牛一毛,举手之劳做件善事不算什么,惹恼了你,再说一次抱歉,我们就恢复以前的状态吧,各不相干。以后,如果你认为没有必要再对我负责,或有了更适当的对象,想和我终止法律关系,随时可以派律师过来,我可以养活自己。至于赡养费,你不必担心,我一毛都不会拿。方宇那一边,他学位就快拿到手,生活不成问题,也可以考虑终止提供生活费,我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手执纸张两边,让他清楚过目。

  他匆匆过眼,炯炯厉目扫过她。她垂首收拾背包,背在肩上,站起身,想起了什么,从钱包掏出一张千元大钞放在桌上,绕过桌子就要离开,肘臂却倏地一紧,她往后一跌,坐倒在他座位上,挨着他半个身子。

  “我话还没说完。”他环住吃了一惊的她,凑近她的耳鬓,像两个浓情蜜意的情人。“想过河拆桥?要和我完全没瓜葛,没你想的简单。这三年,你们方家姊弟花了景家为数不少的钱,按照道理,这也不该是景家的事,我父亲后来是糊涂了,始终认为景家有今天,你外公当年一臂之力功不可没,倾尽多少私产挽救你那些不成材的舅舅岌岌不保的事业,连你的终身幸福都要揽在身上,负责到底。凌群是靠我父亲的能力起家的,没有他的努力,股东的投资一样一去不回,这是眼光问题,瞧你那些舅舅就可见一斑,再多的家产都一败涂地不是吗?我父亲还的也够了,他后来做的那些决定,根本是情感作用,毫无理性可言。想和景家划分清楚,这笔帐太难算,那就从我们婚后开始吧!所有我付出的一分一毫,我会让李秘书列一张清单出来,你就签张借据,分期摊还,还完了,婚姻自然可以结束。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还——”他凝视她漾着水光的黑眸,缓缓释出微笑,“如果你好好履行婚姻义务,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这些债务就当作不存在。”

  她大惑不解瞪住他,简直不认识这个人,不,是没认识过这个人!这么不可理喻、这么难缠、这么不通人情、这么——匪夷所思!

  “为什么?”她蠕动双唇问。她真正想问的是,他的逻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他看着她的唇形,沉吟几秒,缓缓作答,“保守型的投资基金,就算不能一本万利,基本的获利也会有保障。这个婚姻的三年利息我还没回收呢,怎能这么快就撤资?再说,我其实不讨厌你,保留这个婚姻没什么坏处,有你这个人在身边,调剂一下一成不变的生活,也算是好处。”

  她不该问的,听了直想掩耳疾走。实在够了!把任何关系拿来秤斤论两是他的长才吗?

  她拨掉肩上的那只手臂,拿起他电脑旁的钢笔,捉住他一只手,在他掌心使劲写下几个怒意奔腾的字——“可是我现在很讨厌你!!!”

  他倒过掌心瞄一眼,三个惊叹号反而令他感到妙趣横生,不以为意道:“我是无所谓,但你可就难过了对吧?”

  她双掌掩住面孔,哀叹不已,一甩头,不再理会他,坚决地离开。

  方菲一走,他面色即沉,前方座位接替上一位套装女郎,粉妆细琢的脸蛋看看他又看看窗外,探问:“真巧,景太太刚走啊!”

  他揉揉太阳穴,不准备回应,伸出手道:“新的委托书格式修改过了吗?拿给我看看吧!”

  王明瑶露出意在言外的浅笑,手指敲敲他的掌心,“小两口吵架了啊?”那几个蓝字张牙舞爪,恐怕只有方菲才敢直言以对。

  他缩回手,利眼瞧她。他从不对外讨论私事,熟稔的王明瑶也不例外。她却大方和他对视,扬起秀眉,“很介意吗?那就改变一下吧!我很好奇,你对女人都像对下属一样吗?”

  他不客气地从她手中抽出文件,平板着嗓门道:“王律师,我好像不是聘你来做婚姻顾问的,开始言归正传吧!解释一下这个格式……”

  桌面下,他的拇指不断摩擦掌心的一行字迹,笔尖的触感仍在上头盘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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