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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抄起笔写道:“我弟弟方宇就住在小镇附近不远的大学城,他快拿到学位了,您忘了?”她特地远道去和一年没见面的手足相聚几天,就遇上了劫匪事件。

  对于她姊弟俩的私事,他的确毫无所悉,多年前一直由景父负责打点,待景父撒手西归,他只管按时汇款,并不打算多接触了解。

  “那一天——结果还好吧?”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问了。劫案当时不知她说话有困难,态度欠佳了点,可任谁也想不到,在天涯海角的一方会碰见和自己有关的人。

  她耸耸肩,似笑非笑写道:“托您的福,我在警局坐了—晚上,到机场的巴士也跑了,还劳驾我弟弟赶来向警官做证,我只是倒霉的过路人,不足探风的同伙劫犯,也不是顺手牵羊的小贼。”

  两人各怀心思对视半天,他终于调开目光,沉默地用餐,直到用毕,自行倒了杯茶喝,才别有意味地重启话端:“一佰万已准时汇到,你该满意了!”

  她拿起白板,写了“谢谢”两个大字,底下添上斗大的三个惊叹号,在他面前展示两秒,放到一边,拿起汤杓舀汤。

  他直望她,她气定神闲地喝着汤,像对着空气一样自得,他胸口一把愠火微烧,暗付了一会,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一旁,脱下外套,松开领带,往右侧通向内室的短廊走去。

  她吃了惊,放下汤碗追进去。不过是两房两厅的简单格局,很容易找到了卧房,他不花时间打量,外套随意甩在床上,领带也轻松除下,丢在外套之上,正解开喉下的衬衫钮扣,她用力按住他手腕,双眼发出强烈的质问。

  他扬起一边嘴角,故作不解状,“你不是想告我没有履行过同居义务?为了避免你没事拿这把柄要胁我,我看还是切实执行算了,否则,未来不知还有多少个一佰万等着我付。”

  没料到他会出这一招,她气急败坏瞅着他,一时半刻又不能反驳,只好拉着他的手,使劲将他拉出卧房,回到客厅,赶紧拿起白板写下,“偶尔见个面、吃个饭,就算是履行了,不必太拘泥条文上的意义,这样你也好过对吧?”

  “这是你自己的定义,可没经过我的同意。我从不签含含糊糊的合约,一旦签下,就该确实执行,过去是我疏忽了,现在补偿不晚。记住,我绝不会和家人上法院打官司,让外人看笑话。至于我好过不好过,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不是没当过兵、睡过泥地,你这里可好多了。”

  这是真心话吗?那倒未必,他不过是想看她姿态柔软低下,起码表现出由衷的谢意。他最忌讳的事就是任人宰割,职场相同,私下亦然,只要她循规蹈炬,承诺别再做出非份要求,此事就一笔勾销,各自回到原点,互不干扰。

  她直勾勾凝视他,眨也不眨,仿佛这样看可以看进他心底。对峙了一会,他表情如一,她脸上原来的紧绷线条却软化了,放弃了坚持。

  擦净白板,她缓慢动笔,“如果你认为这么做比较正确,我不会干涉你。房间小,床垫不符合人体工学,枕头不是健康枕,不怕第二天腰酸背痛就请用!”

  他着实楞住,不明白为何错估了她。她走回餐桌旁,慢条斯理收拾碗筷,一脸平静,不一会儿,厨房传来洗涤的声音,和碗盘轻巧的擦碰声。她果真把他晾在一旁,不再进行讨论了?他预期她该有的反应居然没出现,如果出尔反尔一走了之,反而像是他在闹意气,这个女人——

  他咬咬牙,毅然走向卧房。

  一个钟头后——

  她蹑手蹑脚走进来,往床上一瞄——这个男人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她悄悄坐在床畔的单人椅上,一手托着腮,静静在晕黄的夜灯下俯看他。

  他和衣而眠,一半脸庞埋在阴影里,规律的鼻息声显示他极为入眠,原本严肃的轮廓变得柔和许多。这就是她外公替她找的可靠男人?

  她好奇地靠近一些,他身上的清冽气息立即钻进她鼻腔,这感觉好像太亲密了,她吃惊地退后,又不禁莞尔。这男人,还真以为她是吓大的,那张目不斜视的面庞,不时透出不耐烦的神色,和年少时一模一样。三年前他对她没兴趣,三年后也不会心血来潮履行夫妻义务,这一点她胸有成竹得很。

  她动作轻巧地从置物柜中拿出一条薄被单,踮着脚尖离开房间,端坐在客厅的藤椅上,啜着热茶,心思如被吹落的蒲公英,飘扬在时光的轨迹中,不由自主地往前回溯,回到那描绘不出一丝精彩的贫乏童年……

  孩提时代的她见过景怀君许多次,不在社交场合,而是在外公的老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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