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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对不起,我真正要说的是,别担心我,我没事,真的。我只是第一次坐飞机,太累了,才会昏倒,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嗜睡。现在我要走了,我会遵守承诺,不管在哪里,都会对你祝福。”

  挥挥手,她笑得好灿烂,不过,一不小心,两颗泪珠滑落,在褐色的上衣间晕出两朵泪花。

  背过他,她的瞳仁中又映出那扇镂花大门。走两步,她在脑海中想像他的表情。

  他松一口气了吧!她一直是他的麻烦,终於甩脱,他肯定开心吧!

  如果同她永别是他最期待的事情,那么她就以此为礼物,祝他新婚志喜。

  她碰碰自己的腹部,苦笑说:“对不起,妈咪无法给你一个父亲,但我会尽力活下去,让你的人生不像妈咪那么孤寂。”

  终於,她走到门边,跨出左脚,她踩出他的世界。

  下一秒,她的手臂被握住。

  回头望,是他!深深诧异。

  “走吧!”他同她并行。

  “去哪里?”

  “你不是想游巴黎?逛过巴黎,我送你上飞机。”

  他终是妥协了,因为静静躺在她衣襟上的两朵黑云。

  “可是你很忙。”摇头,他的妥协让她有罪恶感。

  “要去不去随便你。”他抛出选择权。

  她专注,企图从他眼底读出讯息。

  她想作一个能让他快乐的决定,可是,小小的贪心在心中扬起,告诉她,放弃是後悔的开始。

  於是,她又自私了,伸出右手,用食指勾住他的小指,然後中指、无名指……

  她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掌心,偏过头,她用眼角余光偷瞄他的表情,她在等待,等他的不耐烦表情,等他把自己的手甩去。

  可是,幸运地,并没有,他一脸平和,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收拢五指,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不是勉强、没有无亲,有的,是藏在心底深处的一丝丝窃喜。

  他的平和鼓舞了她,忘记胸口的微微剌痛,忘记她的死期在不远处。

  拉起一抹笑容,她又可以暂时忘记该“努力离开他”,左手交叠上去,拉著他往前定两步,彷佛在台湾时一般,她把他拉来拉去,走向她要去的地方。

  “我想去罗浮宫看蒙娜丽莎的微笑,听说只要八块欧元,对不对?”她提起精神说。

  “观光客!”他的口气有不屑。

  “我本来就是观光客,所有观光客去过的地方,我都要走走。听说乘船游塞纳河,可以将两岸的建筑物尽收眼底,你喜不喜欢搭船?”

  “没兴趣。”

  拒绝她是他的习性,即使心底同意,他也要泼她几桶冷水。

  所以这一天往後延长了二十四小时,她去了罗浮宫,吃了几个小牛角面包和甜甜圈,一听到要价十块欧元,她吐吐舌头,懊恼自己吃掉两天薪水。

  她也坐了游船、看过奥塞美术馆、圣母院,她逛过LV、踩过香榭里舍,她抱著一大盆天鹅绒,吃著盛产的水蜜桃,她是十足的观光客,无法落地生根的飘泊者。

  

  这是最後一站了,奎尔带她到白教堂参观,然後顺著教堂旁的小径走入後方的商业中心。

  小径两旁许多卖纪念品的商店,走到底,有一块圆形区域,里面有许多画家在替观光客作画,几个勾勒,便把人的神韵布在画纸上。

  这里是蒙马特,法国的贫穷区,听说梵谷在不得志的时候,曾经在这里替人作童I。

  “将来他们当中会有人变成梵谷吧!”深深问。

  两天了,她牵著他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就是在吃饭时,也宁愿用笨拙的左手拿餐具。

  难得的是,奎尔不反弹,由著她去任性。於是她肆无忌惮,假装忘记他的订婚礼,假装他们将手牵手一直走下去,甚至假装只要装得够认真,戏会照著她想的方向发展。

  因此,她好快乐,快乐得不得了,她毫无节制地向他撒娇,她一张嘴不停说说笑笑,每次逗得他发笑,她便赚下一笔,两天下来,她觉得自己变成大富翁,家财万贯,千金散不尽。

  “喝点水。”奎尔把水瓶送到她嘴边。

  深深很小气,自从知道一瓶矿泉水要三块欧元,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啜著,说什么都不肯开怀畅饮,不习惯乾燥气候的她,自然是口乾舌燥,猛吞口水,奎尔不得不常逼她喝水。

  喝过水,她又说话:

  “如果我慧眼识英雄,找对人画,十几年後画家成名,我就发了,对不对?”

  “想靠这个发财?你想太多。”他笑她。

  “机率太小吗?说不定哦!说不定我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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