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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奇大学里的几个同事特地拨空来看他。

  他要奎尔和深深到木瓜园里摘来几篓木瓜,让同事们带回去,於是,推著手推车的深深和奎尔并肩行,一路上,深深不断说话,引得他开心。

  “叔叔在学校里很有女学生的缘,许多人修他的课,单纯为了欣赏他的儒雅。

  前年,有个大学新生一看到叔叔便恋上他,写情书、送礼物,缠得叔叔受不了,她不晓得从哪里弄来地址,居然找到家里来。叔叔介绍我母亲给她,说我是她的女儿,还说如果你在台湾,一定会把你介绍给她,所以哦,你要小心,说不定这几天她会找上门。”

  “我对中国女人不感兴趣。”他违心。

  离开深深一大步。和她贴近,他有跨出安全范围的危机。

  “我晓得,法国人有法国人的骄傲,你们觉得法国人是优秀的种族,有最高雅的语言、最精致的厨艺,法国人特别讲究生活情调,尤其是贵族,对不?”

  “你调查得很清楚。”

  “我有一大堆关於法国的书,有一本旅游书上面介绍巴黎风情,塞纳河畔的高耸建筑,圣母院、奥塞美术馆和学院,每一幢建筑都美得让人赞叹。”

  “我以为女生只看得到LV大楼、香榭里舍的名牌店和咖啡厅。”他搭话了,虽然嘲笑的口吻居重。

  “那里的确是重要的观光景点,每本书上都有写,不过,跟逛街买东西比起来,我反而比较喜欢蒙马持的画家村,听说那边有很多廉价的纪念品,还有画家等著帮人画画,小时候我学过画图,叔叔说如果我画得很棒,可以到蒙马特帮人家画人像,可惜我天分不高。你去过那里吗?”

  “那里是低级区,我们不去的。”

  “对啦!那里住著许多境外移民,看你,法国人的优越感出现了!你去过罗浮宫吗?听说那里很大,要整整一个月才能从头到尾参观完,我看过照片,觉得罗浮宫前的金字塔,是很前卫的设计,似乎和罗浮宫典雅的建筑格格不入,听说这和你们某任热爱埃及的总理有关系,是不是?”

  她问,他不答。

  “叔叔说,法国是个很有包容力的民族,可以接纳不同种族的文化与事务,金字塔是一个、巴黎铁塔是一个,我本想反驳他,才不是,书上说法国人是高傲的民族。

  可是,我知道,他想家,家乡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亲人间的情谊是深刻的,就算台湾再好,就算这里有他深爱的女人,这里终归不是家园。

  所以,我想他会跟你回去,只是他和你一样有著高傲自尊,你需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奸好说服他。”

  她说动奎尔了,但他没作出表示。

  深深不在意,言谈间,他们走进文旦园。自从母亲逝世後,叔叔再无心耕事,便把田地全租给别人去种作,只留下小小的木瓜园。

  “农历八月十五日是中国人的中秋节,这天全家人团聚一起,烤肉放烟火,我们吃月饼、红柿子、文旦和甘蔗,这些就是文旦树。”深深托住一个小小的青色果实对他说。

  “它还没长大,长大成熟时约半斤重,文旦的皮很厚,从这边切开,再从旁边划几刀,用手指剥下来就是一顶文旦帽。”她连比带说,向奎尔解释。“叔叔常在中秋夜里,帮我用文旦皮做帽子,村里小孩子人人头上一顶,沁香的文旦味传入鼻间,很舒服。”

  她没注意到拉开距离是他的刻意,下意识地又向他靠近。

  她喜欢他高高的肩膀在她脸颊旁边,稍稍斜靠,即能靠上他的肩,宽宽的肩、阔阔的胸怀,那是多么舒适的安全港湾。

  要是他不要那么生气,要是他肯听听她的抱歉,或者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再,或许他们会成为好朋友,相互依赖。

  她太天真,以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瞬间产生,以为爱能绵延不绝,而恨容易消失在一转眼间。

  “那时,叔叔总是做两顶文旦帽,我说我只有一个头,戴不了两顶,他笑笑不语。後来慢慢长大,我才知道那是为远方的儿子做的,中秋夜、团圆夜,他也想和儿子团圆。

  叔叔向村人学了些小手艺,是台湾的爸爸会亲手替儿子做的小玩具,像筷子枪、竹蜻蜓、陀螺等等,都是给小男生玩的,他做好了,收藏在一个喜饼盒里,有机会我把它们挖出来给你。”

  “不需要,我已经大到不需要玩具。”

  “那些不单单是玩具,它还代表了父亲对孩子的疼爱,相信我,你会喜欢它们的。”

  他不置喙,眼睛却瞄著树梢上的果实,想像文旦帽的形状。

  “奎尔哥哥,说说法国的事好吗?我对法国有著特殊迷恋。”

  “你想去法国?”他淡问。

  “总有一天吧!法国之於我,如同回教徒之於麦加,只要能力够了,我一定要去。我会说法语,我甚至可以背起来巴黎的街道图,我知道哪里的饭店便宜、知道哪里的博物馆不收门票费。我会去的,总有一天!”她宣示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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