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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古色古香的牌楼交错,街市纵横、乱中有序,紫金宫灯的横梁上,挂着一块红底反金的招牌——“闻香下马”。

  霍紫苑还是那套先前贩卖餐盒时的穿着,只是扯去了围兜,与纪斐然对坐在一张红木圆桌前,大眼瞪小眼。

  “猪脚面线来了。”操着蹩脚国语的小夥计喳呼声,打断了他俩之间的沉默。

  望着热气蒸腾的汤面,霍紫苑的肚皮咕噜噜地奏着鼓乐。

  这声响当然传入纪斐然耳中,他体贴地笑了,“饿了吧?慢慢吃,别烫着了。”他主动地为她拭了拭匙筷,继而挥手让侍者退去。

  他……也有这一面?对於纪斐然的“体贴”,她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容易满足的人就是这么单纯,只要人家对她一献殷勤,便不记前嫌万事皆抛。

  接过筷子,她浅尝了一口面线,感动似乎取代了饥饿,有一口没一口的捞着面线。

  此刻,一个虎目含情,一个羞人答答,所有感情如烈火在烧,瞬即燎原,烧遍了彼此曾经抗拒的心……

  “不好吃吗?”他望着她吃不到两口的面线,似乎想找话来打破这窒人的气氛。

  对她的牵挂,他也很困惑。像她这么一个与他品味、家世、信仰完全不同的女子,在任何时空中,他应该都不会对她产生反应,偏偏他的自主神经犹如被人剪断似地,彷佛只要有人接上线,他就听谁的摆布。

  她既不美、更谈不上门当户对,最可笑的是,她还曾为了十万元将他“出卖”,对於这种“叛徒”,凭良心说,她根本不配当他们璀璨王朝的“大少奶奶”。

  偏偏当见到她被强押上警车的那一刻,他竟痛责自己的复仇游戏玩得太过火,她……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小女孩。

  刹那间,所有的怨、所有的仇,几乎烟消云散。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她出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开始什么?他们会有什么未来?

  浓重的鼻息,道尽他心中百般的挣扎。

  霍紫苑睇视他诡谲多变的脸,原本振翅飞翔的羽翼,宛若被粗心的顽童手执弹弓射伤,雀跃的心突地从空中摔了下来。

  和着餐厅红橙色的灯光,回首过去这些日子以来,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感觉是那么不真实。眼下这人的确是少见的美男子,身居金山银矿中呼风唤雨,一出生即衔着金汤匙,必定坐拥美人无数,对女人怎会珍惜?!先前的温柔,只怕是昙花一现,若有真心,也可能很短暂吧?

  女人一生所求,该是既真又远的真切情爱,绝非短暂的“情绪”。

  她虽乐观,但不愚蠢。他能给她的,她都可以自行赚得;然而她於女人之爱之於他的,他却无法在情感的天秤上同等回馈,这似君王与妃妾的情爱收支,不要也罢!

  只是几番斗阵下来,不知不觉中,这人竟已强迫进驻她的心湖,不然……她怎会让他救自己出囹圄?

  感情如果太暖,也许她会犹豫;而这乍暖还清,反而成了一种形式的两不相欠,所有的恩与债、情与怨,就此一笔勾消。

  如果他们之间,未来真会有什么,那么,恐怕只是他公子哥的随性之举,当他对她感到厌倦,不觉得她“特别”了,她就不再被他记起,一如古代无数的嫔妃,独守黄昏,冷清凄凉地过完残生,哪还有眼前的嘘寒问暖,甚至面前的猪脚面线!

  思至此,她猛地捞起一口面线,大口地塞入口中,大啖了起来。

  还是面线最真实!男人的真心多少得看他当时的心情、尔後的感觉……太虚幻了。

  每吞一口面线,胃就饱满一分,这份紮实让她相信,眼见的实物才最为真切。情啊、爱啊……都只是两个寂寞的人玩的游戏。而她只是纽约市中力图开创出一片天的小市民;他则是身居庙堂的贵胄,他们……永远没有交集。

  “小心吃,别噎着了。”他的心亦似混浊的泥池塘,每睇凝她一次,心湖就更加混沌……他得好好理清这连番的纠葛,究竟是为什么!

  而她却明白的知道一件事——她要重关疆土,绝不能为他工作。

  久久交缠,只会剪不断,理还乱……稍一松防,她可能也会和许多纽约女人的宿命一样,成了男人同居的对象,或是养在“深闺”的情妇。

  这不是她要的。她要……一个爱她、忠於她的丈夫,还有一窝子可爱的宝宝,欢乐共尝、辛苦同担。

  “谢谢你。”吃完最後一口,霍紫苑用餐巾纸轻轻地拭了拭嘴。

  “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希望你打电话告诉我,愿意到我公司上班,没料到却是到警局保你出来。”他有些自嘲的说着。

  她淡淡地笑了笑,“对了,你怎么会在那儿?”

  “如果我说是碰巧路过,你会相信吗?”他不想说谎。

  “为什么?”她问道。

  “那你又是为什么这么做?”他也反问。

  二人都知道对方所问何事,却不正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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