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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不——!不要死——!”床上的姜涛冷汗直冒,身躯不住扭动,像是忍受著极大的痛苦。“啊——!”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也将自己从恶梦中吓醒。

  “呼……”他猛地坐起身来,胸膛一起一落,不住地喘息。在凉爽的冷气房里,他的汗水竟然滴个不停。

  “呼……怎么会……”他已经好久没作这个梦了。在曼菲刚过世的那一个月里,他每晚都梦到那天的情形,浓浓的自责和愧疚感几乎摧残他的生存意志。所以,他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从那时开始,这个恶梦也已经很久没有来侵扰他,怎么今天又来了?难不成,是死去的曼菲所做的抗议?因为——

  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

  上个月,他向幽兰求婚,她考虑几天之后,也答应了他。接下来,就是双方家长欢天喜地、紧锣密鼓地张罗婚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婚礼就即将在今天下午举行,可见两方家长有多急迫、多怕他们改变主意。

  其实,随著相处时间的增长,他发觉她完全符合他的结婚条件,更加确定自己迎娶幽兰的决心。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爱情的存在,但是起码对这件事有共识。当他坦白跟她说起这件婚事不是因爱而结合时,她坦然同意,彷佛从来没想要得到他的爱似的。

  这个结果虽然让他很不是滋味,压根儿忘了自己才是这番对话的始作俑者,但不管怎么说,他对于即将到来的婚礼却没有任何排斥,甚至,还有些许期待。

  可是就在刚才,所有的窃喜已被那场梦境所取代,剩下的只有心虚和愧疚。

  梦里的曼菲死不瞑目,血红的双眼里写著不甘,控诉著他的背信忘义……

  他说过绝不会娶其他人的,但是,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他的婚礼。

  如今连曼菲都“出面”警告,这椿婚事还能继续吗?

  在举行婚宴的五星级饭店顶楼,是最高级的总统套房,也是今天做为新人房使用。此时,近百坪的豪华套房里,只见幽兰一人独坐床沿。

  她身穿手工缝制而成的白色蕾丝礼服,高腰合身剪裁,服贴的布料包里著她纤细的躯体,让她看起来更加柔弱可人。

  这礼服是姜母特地找名家设计,一个月来连夜制作的,算是婆婆送给媳妇的见面礼。

  虽然今天是幽兰大喜的日子,但她的脸上并没有化著吓死人的浓妆,只薄薄地上了一层自然妆,看起来十分清雅。黑瀑般的披肩秀发,仔细地盘成一个漂亮的发髻,上头除了几个单颗珍珠发饰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时针正好走到十二点的位置。这表示从晚宴结束之后,她已经枯坐两个多小时了。她缓缓地站起身,决定卸下这一身行头,不再等候那名显然不愿回房的新郎。

  对著镜子心不在焉地卸下脸上的彩妆,幽兰心里不住地问自己,到底为什么同意这桩婚事?

  明知这是一桩不会幸福的婚姻,因为新郎的心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而且还是个永远也无法与之竞争的女人,因为“她”已经过世了。

  就算如此,当他开口求婚时,幽兰还是同意了。只因她的心已经沦陷,所以她在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她愿意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当作赌注,希望能换得他的一丝真心。

  将最后一张沾满妆彩的化妆棉丢进垃圾桶,卸完妆的她,拥有清爽细致的丽颜。这张脸其实是不需要额外的人工妆饰的,那只会糟蹋她的天生丽质。

  脱下礼服和其他衣物,她走进浴室,打开莲蓬头,希望藉著不断冲下的水柱洗去一身的疲惫和不安。而不安的因素,当然是来自于她的新婚夫婿——姜涛。

  在刚才的喜宴里,两人虽然相邻坐著,但是他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过。有时,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她,却带著刀割般的冰冷寒意。整个筵席上,只见他不停的喝酒,摆明酒液比她这个新娘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昨天一起离开公司时,他还有说有笑的,让她对这桩婚事又多了几许希望。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一切就变了样?

  莫非,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无奈地关上水龙头,她拿起浴巾擦拭头发,直到半干才开始使用吹风机。藉由热气和手指的反覆拨弄,头发很快就干了,她的思绪也回复了平静。

  这是在答应他的求婚时就已预知的结果,不是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沮丧的呢?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便轻松了许多。反正婚也结了,现在的她只能勇敢地继续往前走喽。

  “啊!忘了拿衣服进来……”吹干头发要穿衣服时,才发现刚才顾著胡思乱想,什么衣物都没带进浴室。“好吧,那只能先套浴袍了……”唉,反正今晚这里只会有她一个人过夜吧!倒也不怕别人看见。

  拿起饭店备好的浴袍套上,她打开门,伴著氤氲热气踏出浴室。在雾气迷蒙中,她突然看见晃动的人影,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呀——!”

  幽兰定神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她的新婚夫婿。“你……回来啦……”想到自己身上除了浴衣外,里面可是一丝不挂,她的双手立刻下意识地环在胸前。

  姜涛俊美的脸庞被酒气醺得好红,双眸一瞬也不瞬,阴郁地盯著她,眼中写著的,除了痛苦,竟还有显而易见的恨意……

  “你……怎么了……”幽兰被他眼中的恨意吓到,微微绕过他。

  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他生气,事实上,他们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对话过哩。

  “为什么死的是她不是你?!”酒气冲天的他说出的话却是犀利得刺人。

  “什……么……”她被他逼得连连倒退好几步,脚跟已顶到床边。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浓浓的酒意并没有让他脑袋浑沌或是口齿不清,他看起来非常清醒……太过清醒。

  “……”她终于听清楚,也知道他所指的“她”是谁了,除了沈曼菲,还会有别人吗?!

  一抹苦笑闪过嘴角,她觉得悲哀极了……

  新婚之夜,丈夫的心里想的不但是别的女子,而且认为她才是该死的那一个人!这还不悲哀吗?

  “我知道。”她喃喃地应道。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是听他说出口,她的心就像是被割了一 刀,滴的都是血啊。

  “不!你不知道!”他神情狰狞地步步进逼,直到她无路可退地倒坐在床上。“你不会知道我今天有多痛苦!”

  他指的是因心怀愧疚而良心不安,但是听在她耳中却解读成——娶她是一件痛苦的事。这让她更是心情沉重。

  这件婚事不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吗?既然跟她结婚是如此难以忍受的事,他何必跟她求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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