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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这女人,该她讲话的时候偏偏三缄其口,惜字如金。脸色苍白、失魂恍神的模样像朵即将凋零的花,毫无生命力可言。

  而他彷佛是那个“辣手摧花”的刽子手……哼!真是可笑。

  那纸合约他是占尽上风,况且,他也没必要顾虑她的心情,她应该也不需要。

  “别吵了!”谭老爷环视三个儿子,精锐的双眼迸射出期待光芒。“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最重要的是,谁能先让我们抱孙子。”

  言下之意,暗示着婚姻并非重点,“孩子”才是胜败关键。

  “外面生的野种也行啰?”谭大夫人不怀好意的眼神,瞟向二夫人及谭耀伦,口不择言。

  践踏自尊、伤害他人的事,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也是她用来巩固地位的重要武器。

  “你在胡说什么?”谭老爷低斥,没给她好脸色看。

  索然无味的家庭闹剧,她没兴趣轧上一角,而且昏昏欲睡。“各位慢聊,我累了。”允玥简洁交代后霍然起身离开。

  依然故我的态度,免不了又惹毛了处处挑毛病的谭大夫人,瞪着那抹修长窈窕的倩影,批评道:“哼!真是目中无人。”

  继而转向对座的二夫人,狠狠瞪她一眼。

  二夫人接收到不友善的目光,依然报以温和的笑容。

  那与世无争的淡然态度,常常让大夫人咬牙切齿,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拆穿她的假面具。

  “允玥身体不舒服,所以脾气怪了些,我代她向各位道歉。”谭耀伦的解释听来笼统老套,但却是实情。

  近来,看她动不动就脸色发白、呕吐又没食欲,大概是伤心、刺激过度所导致的症状。

  他一向拙于安慰,且依她死心眼又倔强的性格,越是阻止越变本加厉,索性不理会她。

  “我看,是怕被拆穿,所以落跑吧。”谭兆华撇唇讥讽。

  真是不死心。谭耀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打算开溜,胡乱诌了借口。“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谭兆宇望着他的背影,讥笑到最后一秒方肯罢休。

  变相的批斗大会,在少了两位主角的消遣之后,自动解散。

  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允玥幽幽醒来,瞬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惘。

  她扭开床头柜上的夜灯,奶油色的灯光有安定人心的作用。“一点多了……”视线不自觉朝通往书房的门屝望去。

  为了不让其它人起疑,表面上她和谭耀伦同房,事实上,他们并未同床共枕。

  他把房间让给她,自己则在书房过夜。

  有时半夜醒来,透过门底下缝隙光源的强弱,猜测着他在工作或已入眠,总感到异常安心。

  然而,今晚仍一片漆黑,连续第二晚了。

  开了空调暖气的房间,她却仍觉得寂冷,一股怅然兀地大举进攻,心口一阵紧缩,彷佛有重物压着。

  她不禁皱起眉,刻意略过莫名的感受。裹着棉被Y蜷着身子,睁着双眼、动也不动的望着天花板怔忡出神。

  许多画面杂乱无章的跃入脑海,宛若一部无声的黑白影片,每一幕都揪疼她的心脏,教她愈发茫然。

  这二十几年来,自己究竟如何虚度……

  爱着一个永远不会有响应的男人,却没真的谈过象样的恋爱。

  没有半个可以深交谈心的朋友,只能独自喝闷酒,排解孤独。

  做了不少看似疯狂痴心实则幼稚的事,结果只换来伤痕累累的身心--

  冲动的挥霍“第一次”,自以为那就是潇洒。

  最后,任性赌气的签下合约,成为别人的妻子、并且答应为对方生孩子。

  太多太多不堪回首的种种,越想抛弃反而越纠缠不去。

  不是没想过反悔、毁约然后离开,好几次,她借机出门,摆脱掉司机阿虎的监视并不困难,但接下来,居然是不知欲往何处的窘境。

  除了回家--

  她于是选择回到这里,宁可面对一屋子陌生人,也不想踏进充满痛苦气息、有家人的豪宅。

  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呵。

  总反复的询问自己:是否一辈子都将在荒芜中,虚掷光阴?

  她拥有许多人欣羡的所谓幸福标准,一对宠爱她的父母,以及不愁吃穿、物质富裕的日子。

  这样就是幸福吗?

  为何她一点都不觉得快乐?有时只是无尽的空虚与孤单,没有梦想、也失去期待。

  思绪游走至此,她凌乱的脑袋倏地空白、扭曲,像被关掉的电视,霎时恢复黑暗与宁静。

  呆滞了下,突然听见隔壁书房的门被打开,骤然惊动她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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