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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爷?”周冬痕抬头一怔,“什么时候回来的?今晚不是……”不是应该留在乔雨珂那儿用膳吗?话说了一半忽然打住,仿佛怕多问一句,就会暴露自己微酸的心思。

  “在鼎泰楼坐了会儿,发现一种膳食非常好吃,想着你一定喜欢,就带回来了。”他说得轻松。

  她难掩诧异,刚想问他为何忽然去了鼎泰楼,只见他招了招手,便有小厮捧着食盒进来,轻轻掀盖,竟闻到一股梅花的清香。

  “咦?”瞪着食盒,她发现梅花的香味竟是从汤碗里散发出来的。

  “这道汤叫做‘梅花汤”,其实不过是以素面捏成梅花形状做成的面汤而已,但奇就奇在,这汤头是采了梅花花瓣熬的,闻来十分特别。”苏品墨笑道,“我想着你日前说喜欢梅花,就觉得这道汤你一定喜欢。”

  “果真奇特。”她捧起碗,满足地吸着芳香、啜饮着汤,不断颔首,“都说鼎泰楼是京中最出名的酒楼,我从没去过,想不到菜色如此精致。”

  “你若喜欢,下次我带你去便是。”看着她欣喜的表情,他满意地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周冬痕又回归正题,“爷,你为何会去鼎泰楼用膳?是约了什么重要的人物吗?”

  “那附近有间铺子,我订了件东西,去的时候东西尚未做好,于是我就等了一等,”苏品墨微笑,“忽然觉得肚子饿了,就到鼎泰楼坐了坐。”

  “什么要紧的东西啊?”居然能让他推掉了与乔雨珂的约会,亲自去取?

  “走,带你去瞧瞧。”他神秘地卖了个关子。

  周冬痕越发好奇,搁下汤碗,与他一道出了厢房,穿过月光朦胧的小院,来到花厅前。

  游廊上,竟摆着一排编钟,青铜烧制,吊在红木架子上,壮观堂皇,仿佛是宫里飨宴时才能看到的情景。

  “这是……”她睁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

  “你日前用青瓷做的那套小钟,敲打起来甚是好听,可惜搬到宫里去了,”苏品墨笑道,“既然你送了我娘亲那么好的礼物,我回个礼,也是应该吧?”

  “这实在……太贵重了!”周冬痕连连摇头,“妾身承受不起……”

  “东西不在价值多少,有用便好。”他将丁字锤递给她,“你又精通此律,就更好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丁字锤,沉吟了片刻,便对着编钟叮叮当当敲打起来。她记得有一首“幽兰”,是专门为此器编写的乐曲,从前在二姊那儿看过,此刻一边回忆,一边击乐,脚步不断地在钟架前回旋,步履轻盈。

  一曲终了,苏品墨不由得抚掌称赞。

  “献丑了。”周冬痕羞怯地欠了欠身。

  “仙乐飘飘何处闻,”他满是欣赏的沉吟道,“看来这套乐器我是买对了,不枉我等了一个下午。”

  “爷……”就为了这个玩意儿,他如此不辞辛苦,就连乔雨珂也不顾了……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纤樱,你还要走吗?”苏品墨忽然敛了眉,正色道。

  “走?”她愣住,不明白他怎地突然这么问。

  “听小萍说,最近你在悄悄收拾行李,”他凝视着她,似乎不打算让她逃避,“是想去哪儿?”

  周冬痕心中一颤,没料到他对于她的一举一动,如此在意。

  “爷要我做的事,已经大致完成了,”她敛起心痛,故作镇定道,“妾身能留在爷身边的日子,也不多了……”

  他赢回了乔雨珂,夫妻和美,还要她这个碍眼的小妾做什么?何况,她只是一个假冒的小妾。

  “是要回到你家人身边去吗?”苏品墨缓缓问道。

  “回家,或者再到江湖上闯荡闯荡,都可以。”她倒无所谓,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她虽是巾帼但不让须眉。

  “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倏地一沉,“我舍不得你走……”

  他在说什么?她不会是听错了吧?

  “我知道,交易完成了,你我之间就再无瓜葛,”苏品墨阵中似有柔情,“可我总忍不住想,天地茫茫,你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你家人似乎对你不太好,还有谁能照顾你?这样想着……就舍不得你了。”

  原来,这些时日的相处,终究起了作用,不只让她依依不舍,亦让他产生了一点点眷恋之情。

  是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然而,这样的不舍毕竟比不上他对乔雨珂根深蒂固的爱恋,雨露与长河的天壤之别。

  “所以,我买下这套编钟,作为礼物送给你,”他难掩苦涩,“我想,你一定搬不动它,会为了它而留下……至少,多留一些时日。”

  原来,他的煞费苦心,旨在于此。无论如何,这让她欢喜,能得到他的一点点垂青,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是否有一点点喜爱她?非关怜爱,她指的,是男女之情……但她不敢问,言语之中,点到即止,无声胜有声,是最好的。问多了,或许一切都幻灭了。

  “爷,妾身答应你,等老夫人的病有了起色,妾身再行离去。”周冬痕答道。

  他的俊颜骤然舒展,露出明朗笑容。

  “虽然我一直希望母亲的病有所好转,但想来治愈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他轻声道,“纤樱,你会留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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