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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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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绛灵珠……珑染心有旁骛地想,手指不觉间已经触摸上去,却被白哉陡然唤住:“当心——” “啊,”珑染受惊地抽回手,连连朝指尖吹气,“果然好烫。” “烫……是么?”白哉眼里掠过一抹古怪的神采,这番试探,已证明他心里的猜测。“绛灵珠本属火性,因其极为罕见,便有不知情者讹传它通体滚烫灼人,寒热相克方能吸收寒气。三人成虎,想必太子妃也是被传言所欺。事实上这绛灵珠却寒冷异常,所以草民方才会让太子妃小心。”将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纳入眼底,他佯装不解问道:“莫非太子妃竟连寒热都无法区别?甚至——是因太子妃的这双手,连同两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珑染的脸色煞白如纸,她藏了这么久,竟然被他发现了——她的手上几乎没有知觉痛觉,因为这双手臂早就不是她自己的!可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连萱见都没有发现,他怎么可能—— 她突然一怔,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逐渐明晰,萱见,白哉,这两个人看似毫不相干,但似乎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去骊王府的那天——如果萱见真是撒了谎,为何他会对白哉的行动了若指掌?萱见原本是允诺了会去骊王府与她接应,后来说是因为府上有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而他出现之后,白哉便消失了踪迹,她一直忘了问——萱见是如何做到滴水不漏的? 难道他们认识?难道——萱见才是那个布局的人,故意接近她替她办事,获得她的信任,然后设了一个圈套让她钻进去,并一步一步按照他铺设的路走下去,那么他究竟有何目的?无论是为了什么,他既已知道她的一切,那她必输无疑! 珑染只觉得思绪越来越乱,恍然间又忆起萱见手腕上的抓痕,她隐约记得,自己在昏迷前也是抓了白哉的……还有,明明一个容貌平凡,一个面如冠玉,为何他们的身影总会重叠在一起…… 不!不可能!珑染仓惶扶住胳膊,她实在太会浮想了,白哉怎么可能就是萱见?萱见待她细致入微,而白哉与她形同陌路,他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这样荒诞的事情…… 她心中沉浮不定,许久才勉强开口道:“本宫的事,毋庸白哉先生费心。”转眼看他,她的神色已是疏离,“本宫感谢白哉先生精心准备的礼物,但——无功不受禄,还请收回吧。” 白哉神容未变,依旧云淡风轻道:“看来太子妃是嫌这份礼物不够贵重,那么,若草民献上另一份大礼,不知能否博太子妃千金一笑?” 他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珑染看着他将画轴徐徐展开,视线刹那凝固,那画上的女子竟是——蘅秋!是真正的中原公主蘅秋! 为何他竟有蘅秋的画像!?难道说—— 那一瞬,珑染脸上强作的镇定几乎全部瓦解。 “草民昨日跟随骊王殿下出宫时,正巧碰上一个曾经陪嫁来楼兰的中原婢女,她如今已嫁为楼兰人妻。”萱见仅用寥寥数语一带而过,但语气里分明隐着笑意,“没想到她竟保留着蘅秋公主的画像,草民以为太子妃必然会喜欢,便要来了。” “骊王殿下也知道了?”珑染惊问出声,一颗心顿时凉到谷底。如果只是他知道,或许自己可以利用他与辄音之间的嫌隙,再迂回几遭。可如果连辄音都知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知道。”白哉摇头否然,“这是草民与太子妃之间的秘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俯首上前,将绛灵珠与那幅画像一并交给她,“若太子妃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珑染久久不语,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忽冷忽热,愈发看不清眼前这个男子。“既然白哉先生心诚至此,本宫却之不恭。”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画像,她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地问:“本宫既已收了你的礼物,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一番心血。作为交换,你希望本宫帮你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白哉对上她的目光,“并且可以当着你的面喊出来。” 珑染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她怎会不记得?三年前他也曾问过她的名字,而她没有告诉他。不,是她告诉了,又强迫他忘记。是她自私地剥夺了他记住的权利。而如今再度相逢,他重又问了她的名字——这样轻渺的,近乎卑微的要求。 “我既已将这两样东西都送给了你,便不会再动别的念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却无法拒绝我的要求,不是么?”白哉定定看着她道,他看她的时候总是目不转睛,显得极其认真,连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绝然不是虚妄。他其实不想这样要挟她——因为他更想听她心甘情愿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但她是这样被动的女子,他无法静候,唯有步步紧逼。 “珑染。”那简单两个字竟似用尽她余生的气力。那个秘密埋藏了太久,太久,或许连她自己都要忘记了,原来——她还有这样一个动听的名字,“我叫珑染。” 或许原本可以胡诌一个名字,但她没有。只因内心深处也是抱着这样的希冀,想让他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不是蘅秋,也不是太子妃。 “珑染。”白哉柔声念出,这一次终于能够当着她的面——“我记住了。珑染。”他的眼里淌过清和的笑意,刹那间竟让珑染看得失神。仿佛他费尽心思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喊出她的名字。“纵然宫里有太多捕风捉影的好事者,但平心静气说个话的地方总是有的。” 珑染先是一怔,而后笑起:“我这太子妃的位子能坐多久还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你若觉得合适,便随意怎么喊吧。” 毕竟她的把柄被他捏在手里,就算某一天他当众揭穿她的身份,她也无话可说。也许他的出现注定了是她命里的劫,她明明害怕最后的对峙,却又隐隐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一如此刻他近在咫尺的距离,教她偶尔欢喜,却随之忧从中来。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白哉敛袖垂首,藏住眸底欲露的精光。 珑染的脸颊莫名有些热,也终于明白了,原来一个名字强韧的生命力不在于它有多深的涵义,而在于念出这个名字的人是否不偏不倚,恰是那一个。尽管那个人她遇到得太晚,但——遇到了,总比擦肩而过的好。“我——” 正欲开口,不妨对方突然伸手过来,衣袖微自腮边拂过,却是帮她扶正头上的流珠金钗。 “太子妃入宫三年,还是不习惯戴这类东西?”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风姿朗朗且目色端正,没有任何暧昧不清或是引人遐想的余地。 珑染思绪一片混乱,那丝质衣袖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颊上,以至于心里面升起无数个细细的冷冷的情愫,像银铃一样在她的血液里四处摇曳作声,渐渐也变灼热起来。她慌忙退后几步:“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确实,太子妃清誉要紧。” 那日蝉声了了,珑染几乎是逃出西苑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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