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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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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身上没有一点生人的气息。”师折夕笑着道,“这也是我第一眼看见你便知道你不是一丫的原因。” 她的眼里沉淀着幽深幽深的流质,望进去深不见底,“仅此而已?”她问。 “还有,我有意将‘碧澶之水’说成‘碧澜之水’,便是要套你口误。”师折夕温婉的笑意不变,“而最重要的是——”他有意拖长了音调,眉一扬,便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宽大的袖摆微微褪下,一只熠闪闪的金镯子便呈现出来。 是一只精致炫目的镯子,上面雕叶镂花,像是用一根根极细的金线编绞着串出,雕工繁复精巧,以至每一瓣花,每一片叶都那般鲜活如生。 “这样的镯子,想必不是一般人能戴得了吧?”师折夕笑得眉梢里也堆着暖意。 “此乃‘千线镯’,是用一千根金线绞成,本是——”他的遗物啊!然心弦一紧,她亦在瞬间转了话锋,唇角一抹浅淡的笑意,“这只镯子我一直藏得很好,你又如何能看见?” “错了哦,不是看见,是听见。”师折夕竖起食指摇了摇,笑意如初,“不同质地的金银玉器与不同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可不一样,而我恰好留意过这类声音。”他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睛,“比如你现在身着布衣,那只金线镂成的镯子碰着衣裳便是这样的声音。”说罢他笑着松开她的手,衣袖垂下的瞬间,粗布摩挲着金镯子清清泠泠地响。 他的手指很温暖呵,即便隔着粗质布料也能那样清晰地传来,纵然是,转瞬即逝的…… 她把眼睛眯成一湾幽潭,忽又媚生生地笑了,“折夕公子应知男女大防,非礼勿越,却对我——”声音略微一扬,她的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是否……不合礼仪呢?” “那,某人用扇子抬人下巴便合乎礼仪了?”师折夕笑着反问。君子不记仇?开玩笑,一定是哪个记性不好的伪君子说的吧?想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又明明白白呢。 师折夕始终在笑,笑得满枝桠的花儿开开谢谢,敛下眉梢的春意阑珊。 她望着他,忽然觉得心里狠狠一痛。呵,曾经,那个男子,那个给了她毕生铭记的温情后又残忍地将它带下黄泉的男子,便也是这样对她笑的啊。 她的手指紧握成拳,指尖狠掐进肉里,竭力隐忍着撕心裂肺的恨意。七年前,那个鲜血染红了整个逐颜宫的夜,那张被硬生生剥去了皮骨的绝色容颜,还有那只滚至脚边的,沾满了主人淋漓血色的金镯子…… 蓦然深吸一口气,理智封冻了满心的波澜。她缓缓松开手,忽略满手心鲜艳的红印,媚笑着道了声:“折夕公子随我进来吧。” 拂袖挥开正殿的门,豁然一片明黄透亮的光,携着馥郁的花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丝一缕渗入鼻腔,满是清澈的甜意。她款款走了进去,裙裾拖曳,翩翩清尘都化作了蝶。 “等等。”师折夕忽然唤住了她,“你都不曾告诉我你的名字。” 柔长的身影回眸一笑,食指一点绛唇,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秘密。” 说罢转身又欲往前走,却听见后面的人再唤:“漪池。” 她蓦地一怔,回眸盯着他,佯装淡定的神情却掩饰不住眼底的震惊,“你怎么——”不可能!郁漪池这个名字,即使是辞颜宫内都鲜少有人知道,可他—— 没料到他也把眼睛一眯,笑吟吟地吐出两个字:“秘密。” 说罢旁若无人地从她身边走过,笑声清朗,翩跹的衣袂带走一阵旖旎的香风。哼哼,你藏着那么多的秘密,难道不允许我藏几个吗?这样亏本的生意我师折夕可不会做。 想到这儿,师折夕不禁温柔地笑了。他已经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私念了,这个谜一样的女子,他想要对她一探究竟啊。 漪池啊漪池,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有着这样素净的面容,这样深敛的智慧,这样可望而不可及的骄傲,还有这样美丽的,燃烧着漆黑焰火的眸子,望进去,便已融化在那一川烟雨柔情里…… 是夜,江南,潋水城。 滟洵殿,流苏纱帘遮住了里头的水月洞天。青灯烛影错杂乱,却有少年和少女的笑语不时传出,撩了那层叠的纱幔,无忧无忌的旖旎。 负伤的人好不容易赶至殿前,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 “夫人,夫人您回来了。”闻声赶来的贴身丫鬟赶紧上前去扶她,却在双手碰到她身体的瞬间陡然一颤。再低头瞧见自己的双手,竟也变成了诡异的黑青色。 “啧,毒性蔓延了呢。”纱帘里传来少女轻快的笑声。 一听那熟悉的笑声,蓝茗画更是愤懑难消,一口浊气憋上来,“哇”地便吐出了一口黑血。 “夫人——”贴身丫鬟赶忙又去扶住。 隔着帘子的少女声音依旧脆甜婉转:“别气别气,不然就更难治了哦。”说罢又是一阵“格格”的笑声,随即又被一阵轻咳声打断,“咳咳……小蓝啊,见到那宫主了吗?”声音清澈柔软,少不了的笑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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