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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那最后一句娇斥,回音穿透了九天之外,好似真要说给那些妖鬼们听去——

  “阿宝……”上官紫楚苦笑出声,那过往的一幕幕全在脑海里涌现,不会忘记枯等在密室里的三日三夜,脑海里便只剩了那一月绮丽多姿的回忆——桃花树下与她戏笑斗嘴,清风吟月的妩媚诗情,还有少女山眉水眼盈盈的笑意……这一番情丝早已在骨子里生了根,承载过多少蜜甜的相思与忧愁,如何让他割舍得下?

  “你可知道,这几日来,我始终对一件事心心念念的,放不下——”他温柔拉过她的手,苍白的唇角浮出倦柔的笑意,“阿宝,告诉我你的真名,可好?”

  苏瞳若的脸色煞然变白,“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上官紫楚淡淡一笑,“我想知道你的真名啊,不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苏瞳若捂住耳朵拼命摇头,“以前的紫楚从来不会这样问……”

  “呵……傻丫头,”上官紫楚叹息着笑起,她的敏感真是让他难办,“我从前——咳——”他逼迫自己咽下喉咙口涌上来的腥甜,“我从前认定了你是个才华横溢的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总会有名满黔州的时候,所以我想——就算我不问,你的大名也会自发传入我的耳朵里。呵呵,你的真名,定然也如你的人一样妙不可言吧……”

  他的笑容轻淡得好似余晖下的一抹烟霞,稍不留神便随浮云散去了,再也触碰不及。苏瞳若突然好害怕这样的笑容——

  “上官紫楚你闭嘴!”她尖叫出声,浑身战栗不已,“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的自信自负和自以为是!我告诉你——你认定的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不可能不可能!”

  她的眼眶睁得通红,似乎好想笑,但那笑容扭曲了变得说不出的古怪,“上官紫楚,你的那点心思岂能瞒过我的眼?别以为——”她的声音已然哽咽,“别以为你得到答案之后就可以了无牵挂地一走了之!你给我活下去,等着我名满黔州的那日,我定会与你再较高下!无论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我哪一样都不会输给你!”

  那么嚣张地立下战书,那么骄傲的少女却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紫楚,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不好?”她抱住他,感受到他的身体越发的冰凉,心底的害怕也越发的肆无忌惮,“紫楚,你快点好起来,你明明答应过还要带我去吃荷叶蒸糯的啊,紫楚,紫楚……”

  阿宝……

  上官紫楚想要应声,但灵魂似在那瞬脱离肉体而去,耳边的呼唤再也听不真切……

  在那一片灯火阑珊里究竟走了多少路,他不知道,只记得到达冥河岸边,奈何桥前,有一白衣白发、似鬼非鬼的男子面朝河水负手而立,似在等他——

  “你就要走了?”白衣声音轻淡,听不出任何感情。

  上官紫楚茫然地应了一声:“你是……”他看见对方左手攥着的一条银链,那银链生生穿透了他的尺骨,另一端便牵引着迷途的亡魂,“无……常?”

  白衣这才转身,意料之外的竟是生得风流昳丽,难描难画,只是脸上没有表情,“可有夙愿未了?”虽这样问着,银链的那一端却已直接递到上官紫楚面前。

  上官紫楚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我还没有……”他脑中一忡,恍然记起那日答应她的话——“我还没有带她去吃荷叶蒸糯……”忆起那日她坐在柳岸上,笑吟吟地捧着荷叶的可爱模样,桃花纸伞落在她脸上一层嫣柔的阴影……他的唇角不觉浮出温软的笑意,“她是个偏执的姑娘,若是等不到,怕是会记恨一辈子的。”

  他浑身一震,眼里的雾霭刹那散去,“我不能随你走!”

  说罢转身要走,却发现面前万道陡径纵横交错,究竟哪一条才是返回人界的生路?

  “原本你寿命已尽,应乖乖随我去阎王殿。”幽凉的声音近在耳畔,像是谁的蛊惑,“但你若拿出最重要的东西与我交换,我可以还你五十年阳寿。”

  “最重要的东西……”显赫的家世,抑或盖世的才学?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白衣分明看透他心中所想,一瞬闪身至他面前,“我想要的,是你的情。”

  上官紫楚懵然,“情?”

  似乎还未来得及拒绝,白衣的手指已经落在他右眼上:“订下这个契约,你便还有五十年的寿命,来完成你未了的夙愿。”

  只有活下去,才能像从前那样看着她的容颜,才能用余下的生命兑现当日的承诺……

  阿宝……

  “紫楚,既然你决计不肯醒来,我便将这里烧个干净!”苏瞳若举起火把,伸手抚摸他苍白冰冷的容颜,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出奇的温柔,“算命的说我命里不容火,若今生被火烧死便不得投胎转世。你既不肯活着看我一眼,我便化成怨灵与你纠缠不休,你道可好?”

  “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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