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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相反,夫人最近很嗜睡,所以今早错过了上香的时间。”小丫鬟笑嘻嘻又插嘴道。

  “难怪,昨晚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苏瞳若兀自低语,忆起昨夜的那幕,便越发觉得这宇文渊有问题,故意让自己的夫人吃这种药果——是想通过催眠瞒过她的眼?

  越想越觉得心烦气躁,哪里还有心情继续陪她下棋?还是先想办法抽身为好——

  “嗳哟——”苏瞳若突然难受地捂住肚子,楚楚可怜地呻吟出声,“夫人,我好像……”

  “你……癸水来了?”岑瑟棋会意一笑,“恐怕是水土不服,女儿家的月事常受气候影响。”即便是这样羞人的闺中私事她竟也丝毫不避讳。

  “……”苏瞳若勉强挤出笑容。可她明明只想说是吃坏东西了……

  “我这里有干净的衣物,你若不介意,便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吧。”岑瑟棋体贴道。

  苏瞳若本想拒绝,忽然想起小丫鬟先前那句话,莫名地便讨厌起这一身书童打扮——

  “那便麻烦夫人了。”

  上官紫楚回到宇文府时已是午后时分。

  西厢别院也有一片桃林,种的都是百岁之龄的古桃树,看久了世事沧桑。上官紫楚走到花云深处便望见一个撑着桃花纸伞的纤细背影,广袖罗纱亭亭玉立,乌黑的长发顺直地垂于膝下。身后是漫天飘零的桃花,那少女执伞幽然地站在那里,竟仿佛是站在了锦绣画帛之中,羽化而登仙。

  听见脚步声,少女回眸一笑,刹那万芳黯然,“紫楚。”

  上官紫楚失神许久,“你……换回女装了?”

  “不好看吗?”苏瞳若笑得很是娇媚妖娆,“这么早就回来,可是打听出什么消息了?”

  上官紫楚笑着轻叹口气,拉她到树阴处坐下,这才细细道来:“我昨晚与他对招时,曾见他使出一种特别的招数,能用内力在墙面上刻出一条鲤鱼的形状,很是邪僻。”他微微皱起眉头,“所以我今日特意去拜访秋庄主,问他当今武林之内可有谁是凭这一招成名的?”

  “恐怕不只是中原武林,还包括外族教派吧?”

  “确实,秋庄主擅撰江湖史,其数字公子遍及中原内外,江湖事无所不知。”上官紫楚笑着点头,“他说,契丹有个邪教叫‘飞鲤阁’,但唯有阁主和左右护法才能够用内力打出这样的印记。”

  苏瞳若始有不解,“既是邪教,为何又与契丹皇族扯上关系?”

  “关键便在于——这飞鲤阁的现任阁主身份。”上官紫楚轻眯起眼,眸中精光浮动,“便是契丹大贺氏首领李尽忠的第四个儿子,李宓。自契丹部落内附于中原唐朝以来便一直叛乱不断,而今武皇治世连年出征,致使国家政局动荡,也因此给了契丹想要起兵造反的空隙。”

  苏瞳若心下了然,“武后心高气傲,但若想单纯凭借武力解决问题,终究难以服众。”

  “与我所想一致。”上官紫楚望着她会心一笑,似乎所有的顾虑也因这双秋水莹然的眸子而释怀不少,“但李宓势单力薄,不能妄自行动,便想勾结朝中反对武后的势力的一同叛乱。”

  “朋比为奸。”苏瞳若嗤了声,忽而有些疑惑,“可他为何会找上宇文府?宇文渊不从官不参政,也无家族恩荫,怎会成为他想要勾结的对象?”

  “我相信宇文兄的为人。”上官紫楚叹了口气,“他向来清高,定然不会——”

  “即便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时,你也依旧相信自己的直觉?”苏瞳若打断他的话,并将今日在淑萧阁的所见所闻都详细同他说了一遍,“……若他是清白的,那竹叶上的三色泥以及他故意买给岑瑟棋的催眠药果,又该作何解释?”说到后来竟有些赌气的口吻,“即便昨晚夜袭的不是他本人,这私藏乱党助纣为虐的罪名也该有他的一份!你若还要自欺欺人地替他说话,可莫要怪我不看你的面子了!我想治一个人,定然也有我自己的办法!”

  “阿宝?”上官紫楚惊讶于她分外激动的神色,隐约察觉到异样,“发生什么事了?”

  苏瞳若轻哼一声别过脸去:“我只是看不顺你的私心。”

  “阿宝,”上官紫楚伸手扶正她的脸,温声哄道,“你若不敢正眼看我,便定是有事瞒我。”他笑眼含春,有些调情的意欲,“我猜猜——宇文兄可是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

  苏瞳若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若只是言语上的为难,倒也没那么恼人。”说到这儿她的脸色竟有些发白,“我倒要问你——你们这些表面斯文的墨客是否私下里都会练武强身?看着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实质却一个比一个身手好。真是可气的深藏不露!”

  上官紫楚顿时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但宇文兄确实不会武。”他很是惊讶,“难道他今日在你面前出手了?”

  “不是,”苏瞳若迟疑片刻才压低声音缓缓道,“我今日换上女装走出淑萧阁时,正好在后院延廊上碰见他——”她顿了顿,有意模糊了一些细节,“后来……我无意间碰到他的手,便越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他若是个文人,为何手指上没有握笔的茧子,反而是在掌心生着一层厚茧?那分明就是常年拿剑的武人的手!而且——”

  她伸手抚住心口轻喘口气,她的身体本就不好,这样一气脸色便更显得苍白如纸,“你说他清高,说他对岑瑟棋专情,为何他看见我换上女装之后的眼神变得那般古怪?简直——与那些好色之徒没什么区别!”

  她见上官紫楚的脸色瞬间一变,声音更是颤抖不已,忍不住要将所有的憋屈都朝他宣泄出来:“你当然可以说我是自恃美貌自作多情,因为你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如今住在宇文府的宇文渊——他不记得自己写过的情诗,甚至不珍惜自己对妻子的那份情意,他或许早就不是从前的宇文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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