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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厢辞微笑颔首,“二少爷若不嫌弃,改日也可来敝府做客。”

  “可是——可是你还欠我一首曲子!”上官南逐情急之下喊道。

  他其实知道,这个女子只是表面温婉很好说话,实质却是个不轻易改变想法的人,想要留住她——很难。如同她每每留下来一笑即去的背影,明明听她言笑宴宴时总感觉她离得很近,待你一伸手,她便轻飘飘落到云端那边去了。

  “你曾经弹过一曲《葬花》,还答应我会再弹一遍。既然你就要走了,便当作离别之音吧。”

  离别之音啊……苏厢辞垂眸不再说话,伸手去调琴弦。那曲《葬花》,其实是六年前紫楚为她谱的曲子,回忆当年琴箫合奏美眷如花,弹指拂袖间是笑傲天下的遗世风流。可惜自两人缘断之后她便一直没有再弹过那首曲子……

  只因那日她独坐幽廊,望见漫天落花有感而发,才会情不自禁地弹出从前的旋律,偏巧被路过的上官南逐听见。她当时百感交集生怕被人窥看了心事,才会随口允诺了他。但——

  “二少爷弹宫羽双阙时总是衔接得不好,日后需要勤加练习才是。”苏厢辞微笑吟吟,突然“呀”地轻呼一声——她的食指竟被琴弦割破!

  但那是紫楚为她谱的曲子啊,怎能轻易弹给旁人听呢?苏厢辞看着食指溢出的鲜血,温柔笑了,“抱歉啊二少爷,我恐怕弹不好这首曲子了……”她姣好的笑容里微露尴尬之色。

  上官南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琴曲?“你的手怎么样了?”

  “只是擦破点皮,无妨的。”

  苏厢辞,是个残忍的女人……在远处凉亭内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人怅然轻笑,自腰间摸出一柄镂花的白玉扇“啪”地抖开,眉眼生春风雅如画,“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南逐被她拒绝,何况还是如此妙不可言的女人——我难道不该乘虚而入?”

  是一句疑问,却并不需要回答,因为说话的人已经起身朝亭外走去。

  蝴蝶恋花,天性使然。或许是他骨子里的风流浮浪注定了自己总会被特别的女人所吸引,说是见异思迁也不为过,谁叫那个女人偏被自己看见了不为人知的一面呢?他只是忽发奇想——好好戏弄她一番——

  上官紫楚走至半路却突然顿住,因着水榭里的那番对话——

  “金玉乃身外之物,赠与良友未免俗气,便送你一幅画吧。”上官南逐将一幅画卷递给苏厢辞,“我前几日随性而作,原本想请你指点一二,如今只能当作离别之礼了。”

  苏厢辞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展开画卷时却怔忡了一下。谁都没有看见——她的眼里分明升起一瞬憎恶的情绪,而后不露声色地凝成一抹嫣然的笑意,“二少爷作画用的是‘犀泽墨’吧?”她的手指抚摸着画上色彩浮艳的松山雾境,“这犀泽墨本属江南四大奇墨之一,以其鲜活的色彩闻名,即便画品时隔多年,也一样可以保持色彩的灵活生动。”

  “呵呵,厢辞果真好眼力。”上官南逐笑嘻嘻地迎合她,心里却在发虚,这幅画原本是他从大哥的书斋里找出,为了讨好佳人才谎称是自己亲笔所作。

  “二少爷说这画是前几日所作的?”苏厢辞突然问道。

  “呃……是上个月,上个月画的。”上官南逐的额头冒出虚汗。

  苏厢辞心下了然,面上却假装疑惑:“可是,为何这画上签注的却是‘载初元年,秋’?”

  那分明就是六年前所作的画!“春山云初净,秋虫谢草暝,雾川引独蝶,深岩唳孤鹰。”她兀自念起画末所题的诗,竟似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这画中色彩虽明艳动人,实则是用浮靡掩饰那份悲戚,华而不实,由此可见作画之人内心孤寂难耐。而且——”

  她顿了顿,有些不以为然地轻笑出声:“这幅画其实很糟糕呀。”

  站在园外的上官紫楚着实一怔。他记起了那幅画——确实是他六年前郁郁不得志时随性泼墨而为,自然谈不上是什么惊世之作,却也不曾料到——竟有人用“糟糕”来形容他的画!

  “这幅画乍看之下容易被其靡丽的色彩所迷惑,但若细究便会发现——它的左右半景极不对称,且无论是论形廓还是着色,左面半幅分明要比右面半幅画得好,以至于两场半景不能很好地融合。纵然作者有意细琢右半面以求完美,却仍旧有些力不从心。”苏厢辞毫不客气地指出画中的缺陷,“更令我惊讶的是,如今文人墨客都习惯在诗画右下角签署题字,而这幅画的作者却是题在左下角——”

  “因为那位作者瞎了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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