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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研究所毕业后,她立刻在父亲的公司占了一个半大不小的职位,以她企管系的硕士学历和董事长的关系,很快地,她已经成为公司经理级的人物。

  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经理,照理说,她的身旁应该有不少苍蝇蜜蜂,但大部分认识童有真的人都知道,她有个名扬国际的赛车手男友,听说交往很久而且感情稳定,追她的人到最后总是会自动地打退堂鼓,但听说仅仅是听说,没人知道事情的详情究竟是怎样,有真也未曾对任何人提过她的感情生活。

  除了公司的同事和职员外,有真几乎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她太安静,闲暇时候也不见她跟同事聊八卦,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站在角落,或是整天埋首于公事中,让人难以靠近,但她的工作态度却又非常负责认真,总是以身作则到近乎吹毛求疵,在她的管理下,没人敢打混摸鱼,连父亲童成历都没料到女儿能做出这种成绩。

  然而,世事难预料,几年来童成历的事业每况愈下,他向银行超贷来扩充厂房的设备,大部分的营利几乎都缴给银行当利息,资金调度变得愈来愈艰难,订单年年递减,表面上看来资产雄厚,其实已快变成负债累累的空壳。

  有真是极少数清楚公司财务危机的人,眼看着父亲日渐憔悴,她心急,却没能力帮上什么忙,只能苦撑着等待上天是否会给他们转机。

  也许是因为有真长大了,不再是青涩无知的十几岁,加上她在工作上也表现得很尽责;也许是因为有真的坚定瓦解了父母亲的坚持,革命了几年,她终于有了自由恋爱的权利;或者是因为父亲整天忙于公事,没心思再管女儿,总之,有真不用再偷偷摸摸打电话,也不用害怕私人信件被过滤,她的初恋随着时间,似乎也被父母默认了。

  这天,是个寒冷的夜,冷风震动着窗棂。有真在自己房里,双手捧着姜汤,眼睛盯着密密麻麻的人事成本报表,心想该不该为公司再裁掉些员工……

  听着呼啸的风声,有真突然意识到今年的冬天来得有点太早了,不知道比利时那里下雪了没?

  才想着要到客厅打通电话,房门刚好被打开了,林丽英围着深红色披肩走进房间,对着女儿笑了笑。“有真。”

  “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有真将报表收好,问着。

  林丽英摇摇头。“我失眠。”她将手上的一封看起来像耶诞卡的信件交到有真手上。“喏,你的信。”

  “见到信封上的字迹,有真无法控制自己:心脏倏地震了好大一下。

  “写卡片的这个人很准时,每年都会在这时候寄来。”做妈妈的云淡风轻地说着,目光却是善意的试探。“我想你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望着卡片上那熟悉的字迹,又听到母亲温热的语气,一刹那,有真内心被触动了,她双眼匆地泛起雾气。

  她沉默,不知道能对最亲近的母亲说些什么,这些年来,她心里一直有个秘密,是不能被人窥探的。

  林丽英轻叹口气,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让女儿个性压抑这么久的过错,她这个做妈的也有分。

  “妈,你怎么了?”她注意到母亲面容憔悴,眼下有着深深的黑眼圈。

  林丽英匆地眼眶红了,沉默了一会儿,她淡淡地开口。“我决定要跟你爸离婚。”

  有真从床上跳起来。“离婚?你说真的?”见母亲坚定的神情,她整个人慌乱。

  “妈,你真的仔细想过吗?你们结婚这么久,为什么突然说要离婚?特别是在爸爸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

  “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我已经想了二十几年,你不是我,你不懂我在这段婚姻里所承受的痛苦。”林丽英闭上双眼,沉重地说:“一切都怪我太死心眼,以为死守着感情,最后你爸会回心转意,看到我的好,有天早上我醒来,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原来,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错误,我早该明白不适合的人在一起再怎么久还是不适合,但我却花了二十几年才想通。”

  有真词穷了,她无话可说。二十几年来,她这个旁观者看得很清楚,她的父母亲一直相敬如宾过得很辛苦。

  “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对我和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解脱。”林丽英释怀地笑了,她低下头看了眼女儿手上紧握的卡片,语重心长地说:“有真,记得妈妈说的,要选择你爱的人,而不是去爱你所选择的,有时候,执着反而是一种错误,女人的青春很有限,不要拿来当幸福的赌注,我跟你爸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真坐在床沿,想着母亲说的话,一种刺麻的痛楚清晰地漫过全身。她真的很执着吗?她真的是在赌吗?卡片上的字迹再次刺激她的眼,有一种前尘旧梦般的悲凉袭来。

  如果当时她把心里的话说完,彭冠分和她今天会变成怎么样?会改变些什么或是什么都没改变,还是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她想都不敢想。

  “我去睡了,你早点睡吧。”林丽英拥抱自己的女儿,抱得那样深。

  “晚安。”有真轻轻的说。

  母亲离开后,有真的房间剩下寂静和一盏黄色的立灯,幽暗的光照着那张纯白的信封,黑色的字迹全数跳跃了起来,她仿彿看见寄信者嘴角扬起的那抹微笑,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像黑夜一样深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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